2019-05-23

养花与人生

今年开春时，我的那盆富贵竹奄奄一息，似乎就要死去了，看到它颓败的枝叶，我便有些黯然。

那盆富贵竹，是我搬入这个新家时买来做装饰的。尔后，时常给它换水修枝，看他茁壮成长，渐渐地，对它产生了爱意。摆在我的茶台上，时时把玩欣赏，俨然成为我的挚友。

看到它将死去，我这心竟生出无限的伤感。

我本欲学黛玉葬花，将它掩埋。而妻子说：那又何必，还不如将他放到阳台上，说不定还能活。

我怅然一笑：好吧。

那富贵竹将死之时，我的工作也面临着考验。

去年，我辞掉那份繁杂的人事经理工作，到了一所大学的后勤集团工作。我本以为这将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跳槽。说真心话，当时的我，已将所有的简历等等求职用品全部收起，认为再也用不上了。可是到大学工作后，临时工和正式工在收入上的巨大差异，让我心生不平；频繁的岗位调动让我颇有颠沛流离之感；更有那陈腐的官僚气息，几乎让我窒息。几经考虑，我不得不再次加入求职的队伍，在这浮华的世间继续漂浮。

离职后的日子，总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我可以放纵情怀，尽显书生本色，自由翱翔于知识的海洋，不必去理会人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忧的是，囊中略显羞涩，每每看到妻子辛苦工作归来，内心便有无限的愧疚。

妻虽不说，然我心却不忍。

于四处奔波求职的间隙，我又时时的在阳台上伺弄那几盆花草。丁香又冒出几片新芽，间或有洁白的小花幽幽的开在枝头，散发淡淡的清香。我那一盆君子兰又添了一对新叶，嫩绿厚实，茁壮得有些可爱。最让人欣喜的，是我那一盆富贵竹，这几个月也并没有怎么管它，它竟然又在阳光雨露中，有了些起死回生的迹象。我连忙将他搬过来，剪掉枯叶，换过一盆清水。再细细看那顶尖冒出的嫩芽，他似乎在阳光中向我微笑。

生物的本能是求生，天底下并没有一物是求死的。富贵竹于当初奄奄一息，该是缺少阳光雨露的眷顾，少了朝气的缘故。仔细想想，那段时间，家里厨房的油烟机坏掉了，每次炒菜，整个客厅都油烟弥漫，我想我那富贵竹定是不堪油烟的熏灼，以至于垂死的。

进而又想到，这世间万物，本是各有其定位的。我虽不信命运轮回之说，然一个萝卜一个坑，人随着岁月的流转，在社会上的地位与价值也会有所定型的。适合于什么环境，本是难以改变的。这就像我的富贵竹，他虽并非什么高雅之物，然也必定有适合自己生长的环境，否则也只有死去。

再想想我的辞职与求职，竟也和这花的死活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想想我之前的工作，充实而觉得美好的，都是我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工作；而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值得炫耀的工作，又总是让我觉得心力交瘁。试想，若是把富贵竹放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定然不会像傲骨的梅花那样长出粉红的小花来；就如同他在我客厅的油烟之中，将垂垂死去一样。

然，人和花又不同。花有自知之明，该在何处就在何处，只要把它放到适合他的地方，他便不争。而人却总不能满足，有其一，又想其二。美其名曰是拼搏，可这拼搏中，又带来多少沧桑，多少悲欢离合，多少流离失所的痛楚；这拼搏中又失去了多少安稳恬淡的乐趣；失去了多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怀。我想起大学时读的一篇文章：是一匹骏马就该任意驰骋，是一座高山就该无畏的挺拔，是一棵树就该迎风招展，是一棵草就应该默默生长…，这是一份看透生活之后的恬淡，是一种明了世事之后的安然。

生之安详，源于不争，争则乱。

如今，家里的抽油烟机修好了，我将富贵竹放在客厅阳光明媚的地方，你看他长得多么健壮。

当初，妻子的一句话，救活了我的富贵竹；我的富贵竹也用他的复活，教会我生活之道：争者求生，生而后，不争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