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其一）

西北有一荒地，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所以要在荒地里面活着还要巴结着这里的土皇帝，就是连衙门也要看他们的脸色。

荒地里面最大的宗家就是永安盛家，家主盛永安，这是个好名字，但是其人品可不咋地，小到鸡毛蒜皮，大到锅碗瓢盆，他都会和你唧唧，所以惹到他就当被扒了一层皮，他从不会明刀明枪和你去打一架，他只会去抢走你赖以生存的东西，而这在荒地里面是致命的。

荒地发展了数十年，其实早已经也算不上荒地了，但这里比别的地方相比还是更为的贫瘠，生存环境更加的恶劣，而且人们都叫惯了所以荒地还一直是荒地。

衙门里的不良人死了，谁都知道那个老头子活不长，他在衙门里面顶的是不良的官职，所以大家也叫他不良人，他主管侦缉逮捕，但是衙门里面的不良人就他一人，在这荒地里面按着盛大当家的话就是是虎你就得给我卧着是龙你就得给我趴着，更何况这老头子手下无一兵一卒，也没有同僚，虽说在衙门里，却也不归衙门管，除了这官职吓人了些好像也没什么。

民间有传说，不良人是朝廷在大獄里面挑出犯人再授予其此职，让其戴罪立功，但大獄里面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些死刑犯啊，朝廷会用那些人吗？所以这不良人从字面上解释也是不甚靠谱的，最关键的是荒地里面的人怎么看这不良人老头子也不是从大獄里面走出来的货色，

自从这老头子来到了荒地，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搬着个木躺椅躺在衙门口晒太阳，盛永安暗道这老头子识趣，他还道这从京城来的不良人是什么官职，暗暗担心了挺长的时间，没想到只是来了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头子，他也就把准备好的孝敬钱都给免了，他抢过赵家的花媳妇，剁了刘木匠的手，吃过李二家耕地的耕牛，貌似这些要是放在别个地方也不是什么能放在台面上的大恶，但行善事况且没有大小之分，恶事当然也没有，更何况荒地盛大当家时常还把自己比做一条鬣狗－专门掏人命根子，所以他觉的自己怎么会去怕这么一个老头，这老头光看样子也活不长久了。

而在荒地里面生活眼巴巴的盼着不良人来的民众们是很失望的，他们还以为不良人是一群人，他们会骑着高头大马踏平永安盛家，但现实就是这么一个老头整天躺在衙门前的躺椅上面，吱呀吱呀的，这就是不良人？一个活不长久的老头子？但民众们还是把这些疑问都藏在了心底，盛家他们况且惹不得，朝廷他们更惹不得。

荒地的生活一切如旧，就是衙门门口多了一个晒太阳的老头子，只是不久那老头子跟前又多了个孩子。

那孩子是李二家的，李二家的耕牛被盛永安吃了，地里没了收成，又有粮税催着，一家四口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也就剩这个孩子了，面黄肌瘦的，

若你问为什么别家没有帮衬帮衬李二家，若是有人帮衬，李二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但是在荒地里面生存的家庭都差不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谁又管的了谁，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所以这孩子也就这么一直在外面，老人们看着他也总再想，还是早了死的吧，早点死了还享福，但是他没想过，像他们这样子的老头子都不想死更何况是这个孩子。

这孩子到了这个不良人老头的跟前，倒也好过了些，这老头躺在躺椅上给他些吃食，而这小孩就陪老头子说说话，虽然放在别个眼里是笃定了这老头是来养老的，但这孩子终于也算有了个归宿，至于他和这老头子都说了些什么也是没有人去关心的。

孩子问，

“师傅，为什么我的父母和奶奶都要死？”，

原来这老头收了这孩子当徒弟只是不知道他能教他些什么，只见老头听着孩子的问题然后缓慢的开口，

“傻小子，是人都要死的，我也会死，你也会死。”

孩子又问，

“但他们不该死，他们又没做错什么。”

老头眯起了眼，

“在这样的世界里面，善恶是你的事，但生死并不是你的事，我一生行过善事也做过不少恶事，但现在依旧活的好好的。”

孩子不懂，又问。

“那要活的长久点，应当是行善还是作恶？”，

老头呵呵一笑，然后站起身来，佝偻着身体，向前走着。

“要活的长久，那就得忘却善恶，来，孩子，我教你最后一课”，

孩子亦步亦趋的跟着，然后他们来到了永安盛家的门口，也不知道他这几天究竟在老头那里学到了什么，居然看着仇人盛家的大门口古井无波。

老头让他在这等会，他走进了盛家家宅，然后一会又出来了，就好像是进去逛了一圈，他开口，

“孩子，现在我已经杀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你觉的我是对的还是错的，是善还是恶？”

孩子抬头，一点也不怀疑老头的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答道，

“您所做的当然应该是善的。”

老头又一笑，很欣慰，但是又正色说道，

“这世界上没有人觉的我是善的，我自己也不觉得，我杀光了院子里的所有人，这里的人有多少又是无辜的，我本不用这样做，但是一出手却又无所顾忌，于是就想着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的也就一道杀了，一个人要活的长久就应该像我这样，但孩子你不能，因为我是你师傅，我救了你这早已经该死的身体，给了你口饭吃，你要记得你以后不能像我这样活着，也就不会像我这样后悔了，人啊，该死的时候就得死，哪怕是为了些无聊的事，懂了吗？”

孩子点点头，

“懂了。”，

老头更是欣慰，说道，

“那就回去吧。”，

一老一少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但是走到了半路上，老人就倒下了，孩子扛着他把他放在了衙门前的躺椅上，走了。

嗯，那个不良人老头死了，带走了永安盛家，但没有多少人感谢他，因为盛家的惨状，人都变成了犹如被天雷碾过的血沫，盛家鸡犬不留！这样的事实，甚至让有些人对那个老头感到痛恶，他们也没发现，时常呆在那老头身旁的孩子也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