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芭蕉,石凳石桌。前土坡,后清溪,老茶粗陶。山南,水北,暮烟淡淡。
不管你是叫我茶客,行者,或是凡俗的职场头衔都可以,所以当有朋友问及我究竟喜欢那个称谓和身份时,我一笑而过。
我只用心泡茶,至于身份称谓也如行云,随了时节,尽是万般变化。远山,近堤。水岸宛转,绕过一处又一处的章节,碧波微漾悄然闪烁一些华彩。就像,曾怀揣永远回不去的等候,碣石潇湘无限的路途,等恍然再抬头想起,纵横间已过了数年沧海, 浮世芳华,亲近如昨。
好吧,昨日的纠葛错综,不管为侠骨柔情还是江湖悲壮,不论是聪明还是糊涂,我这就煮一壶茶,浇平曾叱咤过的江湖恩怨,还有风起过的来路经途。
晴空,清空,清心,打从繁务琐碎中抽身而走。
暂且,沾窃,就落下两袖清风,一瓢孤心,半盏普洱,万象宾客,跟随左右。当初轻狂,谩留一箧衍的华语,今,也尽交给橡皮擦去料理,顷刻无存。就为,今个儿不再负与茶禅之约,只要喜好,锦衣夜行,悄然所至也成。
从蚕虫到蜕身为蝶,早过了作茧自缚之时,似露如电的年轮日子,逃事着,惟图个手倦抛书睡梦安然。虽说来去无常,可动静有常,我并以刚柔断定,断定所有取舍。
我惟时时关注那方倾斜的欹器,宥坐自省。罐中水满而倾覆复原,终究空空如也。空空如也了,即好,即可清心轻身游衍,即刻启程,走。
想象翻山越岭险过关口的那一骑人马,当山湖满地风住水落,壮士落莫而归,毁约丽水,枯草长堤,怎渡一个十顷波平的莲芰香遥。
若要撒野,八百里洞庭,够不够?
楚天,潇湘,夜郎,一骑绝尘,千里奔袭。
尔今,七月已芜,我即刻烫杯斟茶。或徐风荫凉,或待冬雪净心,清醒了醉意,又醉了清醒。若或蓦然间,勾起前世今生的心事,还不如把陈年旧事交付于茶,茶满欺人,我就斟七分,满则溢,亏则弱,七分刚好。
没有故事伴茶佐酒,若非找点流水往事消磨时光,找四季了解,所有冷热与温凉,随它定夺,我已不想提。
此时 ,没有流年是非计较,那一场沙场尘扬泾渭分明的拉扯,不过如此,我亦不记得。
忘记,忘己,忘机,至无知。那些有过或没有过的幸与不幸都是假象,不会如影相随。要不用手指蘸茶水,在石桌上迂回,大周天小周天,四禅八定,占卜一回前生风水和今生输赢。果然,一切只是个假象,活着自有进有退,更加要懂得知进知退。
曾戏说,此间道,诡道也,必要,亦有。
笑闹枰上分晓,定是顽劣,于真实人生里,却一直退让。知,始用本,次用末,执略守微,有些的,自认,不值为之,不足为之。
江湖载酒,几年落拓。拓印的随行意走,不捕风不捉影,收敛性情,收摄六根如牧归,不许犯人苗稼。对镜诸一秀应的,是佛家说的无常无相无轨,今我再续一词:无拘无束。
棋近似人生,一样须不备不虞不可以师,然,棋在盘,人生还是。倒不如将这云子视琴弦,取道自家乐土,山水深处取泉一斛,酿红尘酒,煮清净茶,浓作尘世未了的因果,弹拨之,谈笑之。
还是罢了,有些事写不出,答不上,也无人问,更不会说。唯有,不让杯空,不让杯满,只七分茶,温热恰好,喝茶喝茶,茶中自有禅机。佛口说得出的经文,尽是佛心说不出的意,一问一答,机锋无限,见是佛室孤灯绛纱,称迷的人样样是错,称悟的人左右都能逢源。
这会,托盏轻饮,烟火气硝,已消却三分。知了,知了就了;好了,好了就了。
《先知》中拗口的文字却美的坦然,"倘若你能使你的心时常赞叹日常生活的神妙,你的苦痛的神妙必不减少于你的欢乐,你要承受你心天的季候,如同你常常承受从田野上度过的四时。
翻书,读远山近水。那是篱落秋近豆熟瓜甜日近,还是竹门水岸的横槎,此时,雨宜,清簟。
也好,就将岁月,将就细雨,拿字符密密地串起来,想起了,只念及那些欢愉的,其余皆忘,黯然一笑用手指轻数,念珠一般,是所修的福祉。
庭院,石桌,普洱,饮清静,无碍。
年岁沉淀出平静的汤色,原本的陈香荡漾开来,不再固执地轻煮豪论,无需多少宾朋满座,安然一杯慢啜,倒是笑着认得了,那山水茶色,锐利不在,却霸气依旧。
已有的事,以后必再有,以前的事,以后必再行,阳光下并无新鲜事。"旧约全书指点的明明白白。
时间仓促又愚钝,早知会了起舞不休的风,是个没有故事的人,或者,是个会忘记故事的人。
落座石凳竹椅,普洱轻易招惹来一世界的清逸,满院的村野之气。浅斟,一盏清沏永宁,二盏破尽孤闷,直教散了悲欢,归了平淡。
本文由“潇湘客帐号发布”,2017年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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