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is like a box of cha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
我同书中的黑狗达一样,不相信神灵,不敬畏鬼神,对阿太的“皮囊”观深信不疑,深觉人生一世,全靠灵与肉,即灵魂与肉体的操作。肉体或是皮囊,有了现代的医学技术,这里还是那里坏了,修修补补也就好了;要是实在解决不了,干脆舍弃那一部分算了,就像扔掉一块腐烂的生肉,一件不合身的衣服。
对于死亡,大多数人闭口不谈,生怕这个字从口中出来,落地就成了谶言。我们家也是如此,母亲从不许她的孩子说“吓死了”、“饿死了”诸如此类的话,小时候不理解,也不服从,对此没少挨骂,长大后才明白她遗传着来自外婆的胆小和柔弱。
外婆十几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去世了,夜间守灵,外婆寸步不离她的大姐,生怕一个人面对那黑漆漆的棺材,尽管那里面躺着的是生前最疼爱她的父亲。她的二姐和三姐却不怕,睡在她们父亲生前的床上,伴着父亲残留的气息入睡,一夜好眠。
母亲要比外婆胆大,她爷爷我祖爷去世那一年,我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却也记事了。我记得些什么呢?记得青纱用别针别着,外公在地上跪着,外婆在厨房张罗着,舅舅在门口站着,来凭吊的人在席上坐着,母亲在这些人之间转着,只有没人注意的祖爷睡着,睡在棺材里,棺材却盖着,不让他呼吸。
后来,母亲对我说,她其实并不怕死人,她只是不敢看外公,那眼睛太悲伤,她不忍心。
我二十岁那年,半年内送走了我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是在我当时的生命里出现时间最长,给予我更多关怀,也是我最放不下的人。
七月七,七夕节,是我离开她的第四天,早上小弟刚到家,下午她就永远离开我了。姑姑慌了,边抹着泪边为她穿衣,五岁的小侄女目睹着死亡的来临,但她什么也不怕,她还不懂死亡。
到封棺下葬已是七天后,我始终没见到她离去的面容,我不敢看,怕和我记忆中的老人不一样,怕恐惧,怕失去她。七天阴雨连绵,到列席那天却开始放晴,而后下葬,万里晴空,日风和煦,这是她入土回归大地之前的最后一抹日光,柔和温暖得像她的手和脸。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哭过。很奇怪,我以为我会哭,会撕心裂肺,会泪如雨下,会失态,会崩溃,会舍不得会放不下,但是我没有,平静是真的,心无波澜也是真的。我只知道她的一生结束了,她解脱了,她完成了世间的事,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平静地离开了人世,她没有和我说再见。我却知道她走得很洒脱,步伐轻快,脱离了沉重的肉身和数十年的沉疴,像个自由的人。
五个月后,他也走了,而我目睹了死亡来临又离去的全过程,原来,人是这么死的啊,喉头一响,呼吸一止,就从人世离开了。
我很庆幸陪着他走完了人世的最后一程,但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看到他干瘪的躯体,布满老年斑的皮肤,厚厚的脚指甲,才发觉他这样干瘦,这样年老,这样虚弱。
护士拉开屏风,挡住旁边病人和家属的视线。又是新一轮的沉默,屏风隔开了生与死,却隔绝不了人世的温情,他的子女和后代为他换上新衣,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对他和她来说,死亡离去都是一种解脱,褪去这腐朽衰老的躯壳去拥抱新生,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我:我走了,你不必牵挂。心中有根弦断在天际之外,我却明了,那根弦再寻不到,补不全了。
皮囊都是外在,灵魂才是根本。把皮囊修成正果,把灵魂留给自己,皮囊千篇一律,灵魂却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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