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少年

有一次陪朋友住青旅，去的迟了当晚只剩下一个床位，于是决定我睡沙发。

是那种最常见的丁字型的沙发，刚好满足我的睡觉习惯。

我喜欢睡觉的时候把枕头45°斜放，双手和十放在枕头上，然后头顺着枕头的方向弯曲，脸枕着自己的手入睡。有时候也会一只手穿过枕头底部，双手抱着枕头，头放在双手形成的包围圈里，总觉得这样最舒服。

那天也是这样，记忆中好像特别困，于是迅速套好床单被罩放好枕头我就躺下睡了。大概过了不一会儿，就在我即将完全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突然感觉头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朦胧中感觉应该是有人在我头枕的沙发上坐下了，因为我的头似乎也跟着沙发下沉了一点。

我正在斗争要不要挣扎着坐起来看看情况，一个极其温柔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睡这么香，肯定是做了好梦”。就这几个字——声音的主人应该是笑着说的，因为我一向对声音敏感，微笑对我来说都是有声音的——伴随着沙沙调整坐姿的声音，仿佛魔音般，一下子驱走了我所有的疑惑和不安，我就那样在半睡半醒中半痴痴地在心里笑了。

不知道怎样形容听到那句话时的感觉，好像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又像小时候爸爸的大手轻拍我的背低声叮咛我乖乖入睡。我想倘若我是醒着，大概永远也不会给别人这种机会，自然也永远不会给自己这种机会，只是当时我选择放下白天的一切戒备决定让自己暂时沉浸在那句魔音所带来的余震中，我随意地换了个更舒服的蜷姿继续闭眼睡去。

那时大概刚十点钟，形形色色的青年刚聚在大厅里准备开始放松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天的自己，他也是其中一员，大概是有人问他话，他轻声回了句“挪威的森林”。大概就是这两句话——第一句也肯定只有我和他听得见，而他也肯定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让我决定相信这个声音。《挪威的森林》，虽然我不喜欢村上，但看村上的人一定也坏不到哪儿去——于是我在枕头上蹭了蹭，放心又满意地睡去。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小说，印象最深的桥段是男女主结婚后，一次女主去闺蜜家睡，闺蜜睡着后女主接到电话，男主委屈地说结婚后抱着女主睡习惯了女主不在自己睡不着，让女主下楼他要接她回家，女主挂断电话后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表明了她多开心，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少了他的怀抱她也没有睡着。记得自己当时看完之后莫名的哭了，男女主结婚前都是异常独立的都市白领，能产生那种对彼此的依赖，大概会让我一辈子铭记。

还有那些电影，虽然我自诩二手性学家，但电影里最能感动我的从来不是男女主角的激情戏桥段，而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的画面我常常能记得深刻又久远。

从儿时起我就经常做梦，梦中枕边的少年安静地看书，我躺在旁边沉沉睡去。所以那次青旅，也许我此生都不知少年的模样，但我依然感激他，感谢他的那句喃喃自语，至少让我尝过梦境实现的那种甜蜜与安心，即便只有一次，即便也许是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