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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树叶沙沙响时,那是故乡在唤我

风吹树叶沙沙响时,那是故乡在唤我

作者: 废都呓语 | 来源:发表于2016-11-27 21:12 被阅读0次
    (图片源自网络)

    (一)

    2012年7月,爷爷说他梦见了故乡的老宅和去世多年的奶奶,心里放心不下,要回老家看看。那几年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父亲起初不太愿意,但想想十几年来老人都没有回过家乡,不好拂了老人的心意,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并嘱咐让我陪着爷爷回去。

    一天一夜的火车显得有些漫长,我常找些话题跟老人聊聊,但他一如我从小到大时的印象中那样,沉默寡言,不爱闲谈,草草回应几句便不再说话了。我俩聊的最多的是到哪了,爷爷这时会加上一句,哦,过了这站就是哪里了。尽管过了十几年,他对这条路线还是很熟悉。

    下了火车,迎面而来的热浪差点把我熏晕过去,爷爷也皱起了眉,他说:“这是老家最热的时候。”提前联系好在老家的表哥来接我们,表哥喊了声“姥爷”。爷爷见到后不认得,我介绍说这是四姑家的大儿子,爷爷这才想起来:“哦,是老四家的孩子。”爷爷离开家乡时,表哥才十几岁,现在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二)

    老家的天气闷热难耐,再加上旅途劳顿,表哥原本打算让我们先在市里住下,第二天再回县里。但爷爷说现在还早,回去可以住在县里的大姑家。于是我们两个直接在火车站坐上了回县里的班车。

    到大姑家时已经是中午了,这里距离村里的老宅只有十几里地,大姑张罗着我们赶紧休息,吃完饭再回老宅。我解脱般的把行李扔在了一边,躺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爷爷此时好像也放松了下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午饭过后,我在沙发上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发现爷爷不在屋里,问大姑,大姑说他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去了。我顺着大姑说的路寻了过去,远远的看见爷爷在林子里踱步,时而用手轻轻地拍打着身旁的树干。我听见林子里的蝉鸣嘹亮,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我没有喊他,爷爷越走越远。

    下午我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爷爷朝村里驶去。我五岁时就离开了家乡,乡间的道路一点也不识得。爷爷给我指着路,好像他昨天才从这里走过。我笑问他怎么还认得路,爷爷也笑着说:“都走了几十年了,闭着眼也能摸到家。”

    (三)

    路上的爷爷一直来回张望,一边看看两边的田地,一边看看乡间小路上的行人,我感觉他有些局促,像个认生的孩子。迎面碰见了一个中年女人,她也骑着电动三轮车,车上也载着一个老人。我俩交错而过,还没走远,就听爷爷大喊:“仲翔!仲翔!”

    我问怎么了,爷爷拍着我:“回去,回去!”

    我赶忙掉头追了回去,等两车近了,爷爷又喊了一声,坐在那车上的老人也喊了一声:“振东?”

    两个老人站在路边聊了起来,我从未见过那样健谈的爷爷,好像和那个叫仲翔的老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临走的时候,爷爷还说:“晚上吃了饭我去找你!”

    后来我问大姑,大姑说仲翔老人比爷爷高一辈,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四)

    村里的变化很大,以前的老宅现在大多都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新建的二层小楼。在拐进一条小巷,直直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后,我终于看到了那栋早已废弃的老房:一个空空的门框,上面没有装木质或是铁质的大门,门前满是泥泞,到处都是及膝的杂草,红砖砌成的墙壁上覆盖着绿色的苔藓。透过大门看去,院子里的杂草刚被割过,露出凹凸不平的地面。院子的中间有一堆散落的砖头,依稀可见那里曾经应该是可以爬上房顶的台阶,不知何时已经坍塌了。走过散落的台阶,迎面就是老宅的正房,那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旁边有个偏房,父亲结婚后,爷爷一直住在那里。

    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伫立在墙边的一棵杨树,那棵杨树生长的十分茂盛,巨大的树冠一半在墙外,一半盖住了小半个院子。后来我知道,那是爷爷年轻时种下的。

    两间屋子的门都锁着,我们没法进去,爷爷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最后站在了杨树下。他右手拿着扇子,左手叉着腰,仰起头来看着杨树茂密的枝叶。他仰头看了好一阵,我也跟着抬起了头。叶子在风中轻轻地颤动着,有时会有一两片掉落下来,在风中打着转,最后落在地上。等到来年,它会化作泥土,被树根吸收,再化作一片新的叶子吧。我给爷爷照了张相,那一幕我铭记终生。

    (五)

    2014年六月份的时候,爷爷做了一次手术,术后恢复的不好,两腿一直浮肿。假期回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很差,原本一直挺起的腰杆佝偻了下来。他说医生让他多泡脚,这样有利于血液循环。我说泡完脚还要多按摩,就烧水给他泡了脚,还给他腿部僵硬的肌肉捏了捏。十月,正在学校的我接到了爷爷的电话。我当时奇怪,因为我们两个平时通话很少,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自从我假期回去给他捏过一次腿,原本浮肿的双腿轻松多了。我说轻松就好,很快就会好的,过年回去我还给他捏。他笑了笑,接着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还好,让他保重身体,他让我专心学业,再没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说爷爷病危了。老人家早上起来吃药,但刚吃完就感觉头晕的厉害,在医院晕过去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我赶着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去,终究没有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从未想过那个电话竟是诀别,否则我绝对不会放下。

    父亲遵从爷爷的嘱咐将他运回了老家,与奶奶合葬在了一起。他的晚年一直在外漂泊,最终还是想要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我和父亲一同护送爷爷回家,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那棵杨树,树下停放的是爷爷的灵柩。

    (六)

    时间过得好快,爷爷已经走了两年,但一直漂泊在外的我常常感觉他还在家里等着我,等我放假回到家,他依旧还会慈祥的坐在那里说,回来啦,这次待多久?

    可我再也见不到了,唯独一人走在异乡的街头,一股孤独与凄惶袭上心头,思乡心切时,我会不禁想起爷爷站在杨树下仰头看着树叶随风飘落的一幕,听见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恍惚觉得那是远方的故乡和家中的爷爷在轻声的唤我。

    2016年11月27日

    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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