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观察”一词而言,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中的理解似乎有些相去甚远,这使得我们逐渐地远离了这两个汉字背后所包涵的思想架构和深刻内涵。
搜索一下,百度词条中对“观察”这一概念的解释是:有目的、有计划的知觉活动,是知觉的一种高级形式。观,指看、听等感知行为,察即分析思考,即观察不止是视觉过程,是以视觉为主,融其他感觉为一体的综合感知,而且观察包含着积极的思维活动,因此称之为知觉的高级形式。
可以看出,现代汉语中对“观察”的理解有一个先后的时间上的逻辑关系。也就是先“观”,即动用视觉等感觉器官进行看听等感知行为后,再使用“察”,即积极的分析思考的罗辑思维,继而达到对事物的相对认识。
但是在我们古代汉语的语境中,“观•察”二字首先是一种空间上的并行关系。我们在对自己生活的这个空间进行认识的时候,用的是“仰观俯察”的方式。也就是抬头时“观”,低头时“察”。两个字都包含了“看、思考、体会”这个完整的知觉认识过程,但是认知的对象却有所不同。“观”更倾向于那些非常宏大的,比自身高远的事物,所以用“仰观”;而“察”则倾向于那些更加微小,比自己低的近处的事物,所以用“俯察”。
古代汉语中所说的“观察”,更像是一种垂直的意象结构,它将观察者置于天地之间,先抬头看看天空,再低头察察大地,上下有序,循环周流,人与天地似融为一体的感觉。在这样的情境中去看去体会去思考,最后达到对天地自然万物以及人自身的一个整体的认识。而且,可以想象的是,这种观察起初并无目的也无计划,而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无心的自然的状态。观察的久了,大自然的规律自然慢慢的显现,人类就将它总结记载下来。在这种情形下,人是作为天地造物的一部分在观察天地,体会天地,并力图去理解认识天地中的一切,包括人自身。
但是现代汉语中所说的“观察”全无这种浑然一体的意象结构。它更像是一种处于水平方向的直线结构。人与物,作为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处于一种完全割裂的对立状态。这种完全的割裂,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关系,将人置于一个处于中心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人只要转转脑袋,万物皆可通过人的眼睛去观察,天也是如此,它不再高高置于我们的上方,而是和万物一样成了一个被人观察的对象。天地与万物之间生杀予夺的关系被抹杀,它们都被赋予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观察对象”,而人则是那个唯一的观察者,他们使用科学手段,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对天地自然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之心。
在这种情形下,人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人的自我无限膨胀,而最终“美”消失了,由此人类“诗意的栖居”在这个星球上的美丽愿望也就随之落空了。
随意来两句感受一下汉语中人在俯仰天地时的大美,如苏轼的“俯视江汉流,仰视浮云翔”;曹丕的“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短短几个字,一幅意蕴丰富的美丽画面瞬间浮现于眼前。在这里,文字艺术的表现力超越了绘画艺术,这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再看一首曹操的四言诗《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想必为何要叫“观沧海”而不是“察沧海”,自然是和这首诗中描绘出的这种气势磅礴,雄伟壮丽,吞吐日月,包蕴万千的壮丽景象直接相应。不言自明的,在我们的汉语语境中,如此宏大的瑰丽的场景,只能用“观”,而无法用“察”。
我们也有用“察”的时候,比如在“设其身处其地以察其心”这句古文中。在这里,“察”明显针对的是一个极其细微的感知对象。
两厢对比,“观”和“察”的区别则显而易见了。
仰望一树玉兰花 俯看一株红叶李 俯察一朵小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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