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8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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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左钟

“亲爱的旅客们，k8612次列车就要发车了，请还未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检票”。我使劲跑到了这趟列车的3号车厢下面，一脚踏上了去往北京的行程。

我坐的是一个卧铺车厢，在下铺。不过，我是早上做的火车，所以没有太多的觉要补，倒是我上铺的那一位，呼噜声震天，脚也臭的要命，叫人几度昏厥。迫于无奈，我先拿了本书读了起来，是余华的《活着》，这本书我已读了几遍，这还是头一遭在火车上读。

“兄弟，行啊，一上车就拿了本《活着》在读。”我跟着声音从书上抬起头，往向对面下铺的人身上。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个子，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格子衫和牛仔裤，厚重的眼皮上夹着一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

“哥们，你醒了？”我问到。

“我就没睡着过。”他指了指我上铺，“这家伙睡得可真香，整整一夜，又打呼噜又磨牙。”接着，又把双手一伸，耸了耸肩膀。

我觉得他的动作实在令人发笑，跟着笑了起来。

“不光呼噜大，还脚臭呢。”我说完这话，他也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人一同笑了半天。

“兄弟，你挺喜欢读书呀？”他指了指我手里的书。

“啊，我这不怕在火车上闲得无聊，睡觉也难睡，就带来读一读。”我笑着说道。

“你读的是余华的《活着》，活着可实属不易呢。”

“是啊，真的不容易。”

“你知道么，我以前是一个程序员，从来没有时间概念，一工作就是10个小时，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真是累人，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

“但是你的工资不应该挺高的？”

“工资高有什么用，你有命挣钱，但前提你得有命花呀。”

“工资高就是王道，起码不像我，老娘的病都没得医。”

“你老娘病了？”

“唉，老毛病了，从来没有医好过，现在的医生，从来都不认真看病。”

话还没说完，一会从对面的上铺伸出一个头来。是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是听我们讲了半天的话。

我立即意识到我的声音有点大，冲着下铺的程序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没事，叔，你们继续说就行，我不嫌吵。”小伙子说道。

“小伙子，你是大学生吧？”我问。

“对，我刚放假，想要出去玩会。”

“这大学生就是有素质。”程序员说道。

“对呀，你看看，说话都不一样。”

我和程序员互相吹捧了小伙子一番。

“小伙子，你是学啥的？”我问。

“计算机。”小伙子说。

“呦，跟你下铺的叔是一个行业。”

我们三个人都大声笑了起来。

“有没有素质，没看见别人睡觉呢，说话那么大声，你们笑个屁呢。”我的上铺拍了下墙大声的说。

“再没素质，也比睡觉又打呼噜又磨牙，脚还臭的人有素质。”我没好气的说道。

上铺被我的一句话噎住了，巴掌大的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程序员和小伙子捂着嘴一个劲的笑，我也附和着往上瞟了一眼。

为了保持我们的素质，我们仨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情，我继续看我的《活着》，小伙子和程序员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弄，我的上铺则继续睡觉。我们四个人当中，数着我的上铺最安稳，还来回翻了几个身。

这样保持了一段时间，到了晌午饭点，我拿了桶泡面要去接热水。表面是接热水，实际上是偷着去车厢连接的角落里偷着过过烟瘾。

没成想，烟刚抽到一半，跟我们连接的坐铺车厢里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我迅速的吧嗒了几口剩下的烟头，把火按灭，跑过去看了看情况。

“你偷了我的钱。”一个女人拽着一个小年轻的衣服说。

“明明是你偷了我的钱，还诬赖我。”小年轻说道。

“你让大家看看，明明是你手里拿着我的钱，你还诬赖我。”

……

“让一让，让一让，乘警来了。”

围着的人群一下子散开让出了个过道。一个长的不算太高，面庞黢黑，带着大盖帽的警察走了过去。

“先把钱给我，我看看你俩谁能说上这些钱有多少。”说着，大盖帽把小年轻手里的那一把钱给拿了过来。

“里面有两万零一百，是我上车前刚取出来的旅游基金。”小年轻歪着脖子边指着那些钱边冲着女人说到。

“对，里面有两万零一百，是我打工赚来的钱。”女人哭着说，“你这个小偷居然把里面的钱都数了。”

“这个年轻人可真不是东西，打工的钱都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在社会上能干什么。”

人群里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小年轻来，并且对女人全是同情。

“我有提款短信证明。”小年轻把手机从手里举起来大声的说道。

女人这时羞愧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怎么，做贼心虚了？”乘警说完就要把她带到乘务室。

“这个女人可真坏，看她是个女人，柔柔弱弱的，心可真歹毒。”人群又开始议论起女人。

女人听着议论，一腚坐在地上，摇头晃脑撒起泼来，小年轻把钱放到钱包里收了起来，配合着大盖帽把女人歪歪扭扭的拖去了乘务室，人群也跟着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完这出戏，我竟疑惑起女人为何那么笨，现在的小偷谁还敢偷年轻人的钱。一是现在都不拿钱出门了，二是都精的要命。偷年轻人还不如偷老人来钱快，想是女人是一个初犯。想完这些，我竟深有些愧疚起来。

于是灰灰的回到车厢，拿起我放在水箱上的泡面，回我的床上去了。

“刚才那边发生了什么？”程序员把下巴一抬，指向刚才的车厢。

“没什么，偷了东西被捉到了而已，那女人也真笨，偷谁不好，偷现在的年轻人。”我一脸看透一切的说，“现在的年轻人那么精，你还想偷他？”

“哈哈哈，那小偷可是真笨了。”

“谁说不是呢。”

说完，我把泡面盖打开，刺啦刺啦吃起了中午饭，程序员也拿起面包啃了起来。

吃完饭，我们两个躺在了各自的床上。

“大哥，你说活着到底是什么滋味？”程序员问。

“我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我说。

“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上铺的小伙子一下又把头伸了下来。

“你们说的都不对，活着就是看看自己的韧性，你来到世上已经不容易，能活到现在更是不容易。”我的上铺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很自然的说道。

我们都会心的点着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大哥，你这是从哪来又到哪儿去呀？”我问我的上铺。

“南京到徐州。”上铺躺在上面翘着腿说道。

“兄弟和小伙子呢？”我又问他们俩。

“我从上海到石家庄，再倒车去新疆。”程序员说。

“我去盐城旅游。”小伙子说。

……

我们又聊了半天，各自躺在铺上昏昏沉沉的睡了。

“尊敬的旅客，济南站就要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

一觉醒来，小伙子和我的上铺都已经走了。车厢里只剩下了熟睡的程序员和朦胧的我，我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半夜两点半，就继续睡了。

“尊敬的旅客，北京站就要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我一下从梦中惊醒，收拾着行李走向门口。忽然，我发觉泡面底下压着张纸条，也不知道是谁留的，只隐约的看到“活着”两个字。

“尊敬的旅客，北京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抓紧下车”。

我没有多想，匆匆下了车，站在月台，看着头顶那颗硕大的太阳，定了定神。

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原因，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我现在只知道，火车还会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