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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了。
5月5日凌晨两点钟，爷爷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走完了他九十一岁的人生。
在这个春天的最后一天，爷爷坐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春天的地铁，走了。从此之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爷爷了！
大宝一夜高烧，折腾得我们都没睡好。特别是陪大宝一床的黑哥，一会儿给量体温，一会儿端水喂药，一会儿用热毛巾擦额头，夜里吃了一次退烧药，五点多又起烧，又给吃了一次退烧药后就带着去了人民医院。
还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都化脓了， 血象高，要输液治疗。前段时间咳嗽一直没好利索，流黄鼻涕，前天去社区医院看了看说是有点鼻炎，是鼻涕刺激的咳嗽，也看了嗓子听了气管，不知怎么一下这么严重！好几年不打针了，大医院一般也不建议打针。
六点钟，接到弟弟电话，爷爷走了。我机械地应了一声“哦”。爸妈说先紧着孩子，二丫家有婆婆帮忙，她一早就回去了。待爷俩回来，随便吃几口饭，顾不上让脸色蜡黄的大宝歇息一会儿，一家人就带上妹夫，匆匆赶往奶奶家。
一路上心乱如麻，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小院里很多人，叔叔伯伯姑姑姑父哥哥弟弟妹妹们，还有很多来帮忙的乡亲们。
喊一声爷爷泪如雨下，长跪不起，趴在地上痛哭失声，爷爷，长孙女来晚了！不知哪个姑姑过来拉我一把，“给爷爷烧张纸吧！” 接过姑姑递过来的火纸，手颤抖得对不准点燃的火苗……
弟弟扶起我，在一旁揽着我的肩，低声说别哭了姐，咱爷爷没受什么罪。
印象中，这是第二次经历生离死别，第一次是十二年前姥姥离世。姥爷走的时候我才四五岁，不懂得悲伤。
爷爷就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穿的什么衣服，我甚至都没看见奶奶坐在哪里，我甚至都不知道周围有谁守在爷爷身边，我不敢看。
距离上次回奶奶家刚好两周，那天爷爷也是那样静静躺在沙发上睡着，不说话，就那样斜倚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条被子，无神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看，过会儿就闭上眼睛，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慈爱地回应我。可那时爷爷还有呼吸。
回程的车上听妹夫讲去殡仪馆的事儿，他二大爷前段时间刚去世，加上爷爷和一个婶子，他亲见了好多我们不曾见到的事情。
可以预约车来接，普通的是金杯，豪华的是奔驰。到了那里，六个人抬着逝者，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十来分钟而已，出来时人就在那个小盒子里了。甚至火化炉都有普通高级贵宾之分，听得瞠目结舌……
妹夫说他是个泪点很高的人，在那种场合下，看着那些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人，一次次泪奔！在那里，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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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忆起一些过往，奶奶家东邻那对和善的老两口，门前常年拴着一头大黄牛，屋后头常去奶奶家串门儿说话笑呵呵慢腾腾的老嫂子，如今都成了旧人旧事。
记忆里，爷爷始终是慈祥的，脸上总是带着慈祥可亲的笑意。
爷爷是村里辈分最大的，德高望重，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爷爷过去;爷爷是个老兵，参加过抗 美 援 朝，小时候，特别喜欢听爷爷讲故事，总是一脸崇拜，爷爷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
那时候，爷爷爱和村里的老头儿下棋，就是在地上用粉笔画个棋盘，拿小石头做棋子;爷爷很爱喝酒，用他那个专用小酒壶，烫一壶老酒，一日三餐咪几口。
刚参加工作，休班时会回去看爷爷奶奶和姥姥。姥姥家离奶奶家不过两三里地，从奶奶家出来步行去姥姥家，奶奶总是跟爷爷说去送送丫头，爷爷就推上他的三轮车，坚决不让他送，爷爷还是推着三轮车在身后走好远。
爷爷前些年得了小脑萎缩，原本沉默的爷爷愈发寡言，见到人只会笑，开始只是偶尔会迷路，之后就不认人了，每次我们去看他，奶奶都会问，你看看谁来看你了还认识不？爷爷总是看着我们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一下子还想不起来了。
去年爷爷还可以自己行走，还可以笑呵呵地逗逗小宝。想起那个小视频，小姑家的小表妹洋洋拍的:爱疯爱闹的“孩子王”小姑滑稽地跑着让爷爷模仿，爷爷也那样嘴里嗷嗷叫着学小姑的样子一溜小跑……笑着笑着，有泪漫过我的眼。
有时想想，老了像爷爷那样也挺好，没有烦恼不识人间愁苦事每天乐呵呵的。预想过爷爷病情加重，当真正看到爷爷老态龙钟的样子，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心里还是狠狠一疼。
爷爷已经很久不能生活自理了，不说不笑，没有什么意识，甚至连吞咽都不会，那样没有尊严地苟延残喘，走了或许对爷爷来说是个解脱，对日夜轮流值守照顾他的爸爸叔叔伯伯姑姑们来说也是个解脱，他们太累了。
只是突然开始心疼奶奶，奶奶也已经八十五岁，爷爷走了，去了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没有忧伤。可是奶奶，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办？
晚上，搂小宝睡觉。“妈妈没有爷爷了” “为什么？去哪？” “生病去世了” “吃药，打针！” 小小的心里觉得吃药打针就能治好所有的病。
沉默了一会儿，小人儿乖巧而坚定地说，“皮皮长大保护妈妈”，说完一头拱进妈妈怀里。黑暗中，我紧紧地搂着小小的人儿，眼泪汩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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