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地方有着漫无边际的庄稼,那里的大地春天时是绿色的,秋天时是黄色的,冬天就是棕褐色或白色的,除了是漫无边际、裸露的土地就是漫无边际的雪,像海一样,望不到边,无穷无尽。
我居住的地方有很多树,那里的树都长得挺拔,笔直,健硕,像士兵一样魁梧、训练有素、排列整齐,有时它们也会成片成片的倒在黄色的挖斗内,躺在路沿,不知道将被运向何处。我仍记得那次,公路上,前面那辆蓝皮三轮机动车里,躺着一棵大树。它的树冠面朝着我,树枝和树叶在平整、粗糙的路面上摩擦,在燥热的空气里抖动,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被运往刑场的犯人。
我居住的地方是干燥的,只有黄河静静的从这片广阔土地的中间淌过,无法将触手伸向更远,再远的地方。农民种庄稼时,总是要发动轰鸣的机器,将凌冽、清澈的水从遥远的地下抽到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浇灌无边际的庄稼。井很少,地很多,浇灌庄稼总是需要排队的,为了赶上好时机,人们总是在地头搭起简易的床,整夜整夜守在田边,看看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家浇地,看看水是否已经流满自家的那几亩小田。
这个时节总有成群的孩子坐在浅浅的沟渠边,被水濡湿的黄泥黏在他们的裤子上,手掌上,到处都是。水吹动沟渠里的野草,野草倒向他们的小脚,搔痒一样抚着他们,闹出一阵欢笑声,兴致来了,也会不顾一切钻进那条瘦小的沟渠,小小的身体搅动沟底的泥沙,一阵浑浊,就那样在流动的小小河中间筑起了一座水坝。再没有人比我们那里农村的孩子更向往游泳了,更向往一整条钻进水里的感觉了。
思绪就是这样,越拉越长,总是不经意间回到小时候的地方。
这里是不一样的。我走在路上,感觉到自己是静止的,似乎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在这块湿润的土地上躺着。这里的山头被绿树裹着,绿山又裹着我,雨水如丝,落在半空、半山,化成一团雾气,雾气飘向城市,城市将它稀释,而后雨又变得更细,飘在我的脸上和握着伞的手面,这里的雨真是温柔。路两边的树长得很温和,成片的紫叶李挂满树枝,白色的玉兰花开得尤为舒展,栀子花珍珠一般缀在绿色的展台上,清香的味道仿若丝一般,悄悄地渗进土地,渗进皮肤每一个毛孔,身体与花通感,仿佛也绽放开了。
我总喜欢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一言不发,大脑放空。窗外静止的建筑,静止的天幕,流动的车辆和雨水,看着那些,像看着神迹一般,今天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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