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

1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草地上慵懒的猫专心地看着蝴蝶。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着那猫，忽而我的声音招引到了那猫，我们看着彼此，无言的交流就这个样子持续着。看了好久，猫又去看蝴蝶，不再理睬我。

我转身过来，看到你，我心里有很多的话却说不出。我窘迫地笑着，面对你，那些说不出的话只能化作尴尬的笑声。

大概是我的不理睬让你感到失望，你不久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2

尘埃落到皮肤上，躯体干枯而寂寥。人世很多的劫难，皆是逃不过。逃不过的悲哀，逃不过的感情，逃不过的生长，逃不过的勉强。

你离我很近的时候，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因此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你离我很远的时候，我仔细地端详着你，然而我觉得你面孔陌生。

我生来便矮，面对别人的眼睛，我是很少的。一来满心焦躁觉得尴尬，二来久久仰视颈部酸痛难耐，于是我就习惯不看人眼睛了。渐渐地，我也害怕面对面地互相彼此看着。

配眼镜的时候，满头银发的老眼医说我先天性眼睑下垂，我才明白，这世界从我出生时便夺走了我的部分阳光。

我是注定要生活在阴暗里的，就像你注定要生活在光明与磊落里。

                                        3      

那天晚上，我又一个人趴在窗台，不久后挺直身子，死死地盯着外面阴暗的夜。黑暗沐浴草木，是另一种生机。

忽而有猫上了树，树上的叶子飒飒地响，不见了身影。我没能看清那只猫的样子，只瞥到猫的尾巴是白色的。白色的尾巴似乎出卖了那只猫，就像我活着的时候总会给人留下破绽。

回头的时候又看见你，不久消散了所有其他气息，就剩我们两个。我觉得那一刻特别的美好，因为我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你。哪怕远远地望着你的时候，我很欢娱，我也不愿与其他人分享这片刻的停留。

4

柳叶生得茂盛时，万物皆为浮尘，随着风与柳叶飘拂。

当一个人的面孔被吹得褶皱，他就可以学会隐藏了。隐藏所谓痕迹，隐藏所谓悲喜。经年一去，全被蹉跎。

鲜活的时候许下轰轰烈烈，衰败时唯有枯黄与瘦削，最后在死亡时，与空罅相濡以沫。

5

我用病态包裹着自己，一层一层裹了一次又一次。长袖衣衫包裹自己的世界与生活，气息与光影交织在一起，留下小小的空间给爱恨缱绻。

又一天的上午，我在窗前，看着窗外。我等着的是那只猫，这次却没有看见。远远的离了很多人的地方，有层层的叶子的涟漪。

你依旧在看着我，而且这次，直接叫醒我。我们一如往常，说很多的话，交谈很多的东西，直到被什么东西打断。这天上午天气很热，太阳的耳朵很红，我被困着，也湿了手腕。

我受了太阳蛊惑，几次几乎没有忍住满腔的汹涌，告诉你所有。事情的结果是我忍住了，我没有告诉你那些东西。关于生死的禅机，我是在与你熟悉时参透的，可我不敢告诉你，是你助我逃了苦海，也是你把我推进了地狱的烈火。

泪水的暴雨在大火里煎熬，你如海的目光汹涌的我的整个春夏。

6

我最终拒绝了你，不敢走得太近，害怕被灼伤。

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迷离地感伤，最后等你却等不来你，又重回到冰冷的屋子里去。冰冷的屋子里我可以肆意地笑，顺带着想念你，顺带着告诉别人那只白尾巴的猫。

夜黑的时候，我去等了你两次，你都没有出现，回到冰冷的屋子里，只有冰冷的铅字与数字痛戳我。

最后离开的时候遇见你，你没有很在意我，我也装作没有听的你那熟悉的声音。最后我一个人肆无忌惮地懒散地走，且行且思，且思且止。

7

夏天蚊虫多，我被蚊虫啃噬，满身疤痕，血流不止。等你的时候不甘寂寞，等不到时自甘堕落，失去了甚至不想活。我其实是知道没有结果，无法收获，可我依然幻想你拥有我。

摘了眼镜的阴天，没看到你的面庞，只有你的身形，紧紧深深刻在我心里。

交欢的时候是死去，现在仍未复活。

分散的时候会醒来，但终于逃不过那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