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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凝泪“两姓”缘 -----回忆解放前的辛酸经历

泣血凝泪“两姓”缘 -----回忆解放前的辛酸经历

作者: 襄楚 | 来源:发表于2018-04-12 22:38 被阅读115次

     泣血凝泪“两姓”缘

    -----回忆解放前的辛酸经历

    口述 秦永振   整理秦明亮

        我本来姓刘,却叫秦永振,今年八十一岁,是修武县商务局退休干部。我是修武县钓台营村人,也是刘桥村人。别人都是一个姓氏一个家,而我却是两个姓氏两个家。为什么这么说呢?说起来都是滴的血,流的都是泪......这里面有一段辛酸的往事。

    父亲抗战牺牲

    民国26年(1937年)农历二月初六,我出生在修武县钓台营村。父亲刘龙雄,在本村陈家打长工。母亲是小脚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我有一个长我九岁的哥哥,有一个妹妹,小我两岁。

    民国27年(1938年)日本人占领了修武县城,老百姓开始了奴隶般的生活。荷捐杂税、征粮派款、拉夫劳役,修武老百姓不堪重负,家徒四壁,穷的掉渣,苦不堪言,真是怨声载道。

    日本鬼子占领修武县城以后,国民党军队、八路军、土匪、地方杂牌武装、游击队都退到修武县北部的太行山区。而日本鬼子、皇协军、亲日的土匪、其他伪军等军队,都盘踞在县城周围和铁路沿线,双方经常干仗,每天到处都能听到枪声。

    八路军等抗日武装经常是晚上袭击,打据点,攻炮楼,入户宣传,由北向南,从山区向县城推进。我老家钓台营村,就处在双方拉锯的中间地带,傍黑(傍晚)以后,经常能看到他们在这一带出没活动。

    听我母亲后来讲,我两岁的那一年(大约1939年),我父亲被山上的国民党部队抓了壮丁,在国民党第二十九军或第四十军当兵,在北部山区打日本人。后来也听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说,我父亲为了活命,参加的是八路军,也有的说是修武县抗日大队。不管是什么部队,当时都是打日本人的部队。

    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半夜三更才回到家,给家里捎些吃的东西或是钱物。早上天还不明,就丢下一些替换衣服走了。

    当时每当问起父亲时,母亲总是言词闪烁,含糊其辞。

    民国30年(1941年)农历十一月的一天,有人给我们家捎口信,说我父亲在蔡坡村、西涧村跟日本人干仗时,被打死了,让我们家赶紧去收尸体。

    母亲听到口信后大惊失色。她失里八慌(慌里慌张)把妹妹托付给邻居,又向人借了毛驴和一个大毂辘车,带上哥哥,把我放在大毂辘车上,就往蔡坡村赶路。母亲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蔡坡村村口,有人来迎接我们。来人向我们介绍了父亲死前的情况。

    原来,部队在西涧村驻防时,有四五十个日本鬼子到蔡坡村抢劫。部队派出我父亲和八九个人到蔡坡侦察敌情,不想被敌人发现后,就一路追赶。我父亲一伙人边打边往西涧村方向撤退,不想他受伤后又被日本鬼子的手榴弹击中,当场牺牲。部队在西涧村对日本鬼子进行阻击,日本人死了十多人,掉头逃往坡前村。混战中,日本鬼子残忍地把我父亲的头切下来,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虽然他父亲的战友花大功夫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

    到了现场,我们看到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有的是头部中枪,也有的是胸部中弹,衣服上也都是鲜血。

    我母亲从地上躺的十多具尸体里,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的遗体。我父亲穿着母亲缝制的粗布衣裳,地面上满是鲜血,没有头颅,脖子还在往外渗着血,胳膊上、手上也是伤痕,衣服上都是血。

    攥着父亲的衣服,我母亲很悲惨地哭了一声“孩儿他爹”,一下子就晕倒了。

    我哥和我看到这一片惨烈的景象,由于害怕,也由于悲伤,跟着放声大哭起来。部队上有人把我们抱起来,给我们一些吃的东西,哄着让我们安静下来。

    有人把母亲扶起来,赶紧帮着拍后背、掐人中,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母亲才逐渐苏醒过来。

    带着父亲没有头颅的尸体,我们悲怆地回到钓台营。

    父亲尸骨不全,为了让他入土为安,几个邻居帮着从村子老乡家借了一些白面,捏了一个人头。

    没钱没棺材,我们只好把大门的破门板卸下来,充当棺木用,上面用一张破芦苇席子盖上。

    在乡亲们的帮衬下,我们总算把父亲的丧事给办完了。

    但是,后来听说,日本鬼子西涧村失利后,逃往了坡前村。在坡前村,日本鬼子把全村的青壮年妇女抓起来关在一个地方进行奸污,把青壮年男人关在一个院子里用机枪扫射,有四五十人惨遭杀害,制造了血腥的坡前村惨案。

    中年丧夫,幼年丧父,我们家和坡前村许许多的不幸家庭一样,国仇家恨,赶上了人世间最悲痛的时候。

    因穷被迫送人

    父亲牺牲时,部队给了少许抚恤性质的银两,只是暂时解决了生活上的燃眉之急。但是,由于失去了父亲,没有一个壮劳力,我们家没有了顶梁柱,就象天塌地陷一样。

    从这以后,情况比以前更加糟糕了。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两三天都是一粒米也没沾牙。没有办法的时候,只能煮着青草喝水充饥。当时,两三岁的妹妹饿的经常哭闹,母亲抱着妹妹,整天哭的象个泪人一样。

    那一年(1942年),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有一天,邻居有一个老大娘来到我们家,找到我母亲说,“大妹子,眼看着你们孤儿寡母这样熬着,让孩儿们跟着你挨饿受罪,早晚过不下去,不如把老二送人,只当是放生了吧”。

    母亲抹着泪,一边抽泣,一边询问有关情况。

    邻居老大娘说,本县刘桥村有一对夫妻膝下无子,为了防老养老,想要个孩儿。

    我母亲盯着瘦骨嶙峋的我老半天,又看了看我哥哥和妹妹,才含着泪,很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当时在旁边,一听要把我送人,躲在母亲怀里,吓的直哭。

    几天后,纵然我再哭再闹,仍是被人抱着,踏上了一辆很破旧的毛驴车,离开了我的老家钓台营村。

    那一年,我才五岁。

    到了刘桥村以后,养父给我起了一个名字,秦永振,小名运堂。从此,我就改名换姓,成了秦家的养子。

    我的养父名叫秦诚志,兄弟五人,排行老二,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给人打工养家。养母崔俊英,是本县小文案或大文案村人,也是一个小脚女人。

    老两口心肠都很善良,对我也很好。尽管家里经济拮据,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只要有点吃的,老两口都会分一半给我吃。

    即便如此,但是在日本人统治下的修武县广大乡村,哪一家老百姓都是穷的叮当响,穷的掉黑碜,上至哼哼(上了年纪的老人),下到能能(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都是过着饥寒交迫、担惊受怕的日子。

    由于整天捱饿,养母和我有时饿的连走路都走不动,望着四壁空空的破屋子,养母老是给我说,“孩儿啊,娘饿啊。”

    “娘啊,我也饿呀。”

    “孩儿啊,给娘找口吃哩吧。”

    “娘啊,家里啥吃哩也没有呀。”

    “没啥吃哩,你去地边拔一些大麦苗,咱娘儿俩煮煮吃吧。”

    我到地边薅了几把大麦苗,回到家,我们娘儿俩用破铁锅煮了一些水,将就着当饭吃。

    大麦苗煮的水,又涩又苦,难以下咽。为了活命,我们娘儿俩只能用这充饥。

    但是,尽管如此,苍天还是没有眷顾我们,噩运却降临到了我们家。

    民国31年(1942年)冬天,养母因为饥饿而去世。临走前,嘴里一直喃喃自语,“我饿,我饿”。

    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眼睛都没有合上,就离开了这个人世。

    从此,我再次成为了孤儿。

    为吃与狗抢食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亲爹战死,养母饿死,当时的我真是靠山山崩,靠地地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养父要给人打工,天黑才能回家。大白天里,我只能象个野孩子一样,在大街上流浪。

    那个时候,大人都没啥吃,更不说是小孩子了。饿的实在没有办法时,我就光着屁股,满大街乞讨。有的时候连啥吃的都讨不到,只有挨饿的份了。

    后来,我听其他孩子说,白音潭西边的废堆上有吃的,就跟着他们去了。

    当时,北门村南头(县委招待所旧址)路东驻扎有日本兵,那里有日本人的食堂,日本鬼子吃过饭就把剩下的饭菜都倒在白音潭西南的废堆上。

    我和几个小孩子,就在废堆上抢着捡白菜圪瘩、白菜帮子吃,有时也能捡到半拉子恶水(洗碗水)泡的发白的馒头。

    日本兵营里,喂有一只黑色的大狼狗,站起来比我们这些孩子还高。有时放开绳子没有人管理的时候,这只大狼狗就跑来与我们抢食吃。

    刚开始,大狼狗“吼吼”地叫着,把我们吓得爬在废堆上不敢动弹。大狼狗伸出长长的红舌头,用利爪抓我们,把手和胳肢都抓出一道道血印。肚子饿啊,没有办法。只好忍着疼痛,爬着让狼狗撕咬。

    后来,这只大狼狗与我们混熟了,见到我们只是吼叫两声,摇几下尾巴, 就与我们抢食。

    当时(1943年)是大夏天,我们也顾不上苍、蝇子啥脏东西,也不管东西发馊了没有、发霉了没有,凡是能吃的东西,抓住就往嘴里摁,往肚子里塞。

    有一次,有一个日本兵从兵营里边走出来,看见我们几个光着身子,一身污垢,身上泛着黑光,正在与狼狗抢食,就抓住了我们几个。

    他先是从枪上取下刺刀,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刺刀,往我的脖子上、胳膊上、大腿上乱划,吓得我叽叽喳喳乱叫唤。然后,一手揪着我的小机机,用刺刀在上面轻轻划,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叽里哇啦的日本话。我吓得用手捂住,躬下腰往后头躲,吓得直哭。

    这可恶的日本鬼子兵,则是在旁边哈哈大笑。

    荒年逃命山西

    这事发生以后不久,养父知道了,很很训斥了我一顿。

    一连“唉”了几声,才幽幽地说道,“日本人祸害了多少人了!你这孩儿真是命大呀,真是命大。”以后就交待我,以后不准再去白音潭寻吃的了。

    自民国31年(1942年)开始,连续两年蝗虫成灾。蝗虫遮天蔽日,连太阳都看不到,蝗虫经过时只听见“沙沙沙”的声音,蝗虫经过以后,所有的庄稼、植物都被吃光,变成了光杆儿。老百姓拿着扫帚等物拍打、驱赶蝗虫,根本无济于事。不得已,人们就把打死的蝗虫烧烤一下,用来充饥。   

    再加上旱灾、水灾、瘟疫,日本鬼子、皇协军、杂牌队烧杀抢掠,更有不法奸商囤积居奇,修武县粮价飞涨。一张老黑漆油漆的方桌子,竟然换不了一斗粮食。

    老百姓饥饿,只得刮树皮、采被叶,后来大小树皮被剥净,只能吃棉子饼、豆荚皮、草根、枯野烂叶、秕谷大糠来充饥,卖儿卖女的事儿到处都有。

    修武大街上、道路边到处是饿死的尸体。甚至在修武县城的官驿街,还发生了人吃人的现象。

    养母去世,加上鬼荒年,这期间的好一阵子,养父心情一直都很郁闷,只要见到他,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唉声叹气。

    后来听人说,山西那边年景好,最起码饿不死人。为了活命,在民国32年(1943年)冬天的一天后半夜里,怕同姓本家的其他兄弟阻拦,我养父把还在睡觉的我抱起来,就要走。

    我发着噫症问,“干啥哩?”

    我养父说,“别说话。咱逃荒去。”说罢,就把我放进一个箩筐里。

    迎着刺骨的寒风,头顶满天的星星,养父一头担着我,一头担着锅碗瓢盆,一路泥泞、颠簸。到达博爱造店休息时,天还没有发明。

    我们走走停停,从造店,到清化,再到柏香,又从济源风门口。

    在济源风门口,由于又饥又饿又累,养父曾经狠心把我扔掉,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往后头看我。

    在寒冷的地上,我光着脚,在后边哭着喊着追赶。

    养父见我实在可怜,就走回来把我抱起来,一边流泪,一边说,“看来我与你真的有缘,咱爷儿俩还得相依为命啊。”

    我们一路走,一路要饭,再从济源风门口,走到(山西)原曲县。

    原曲县是山区,地势难走。养父实在走不了,对我说,“孩儿啊,我真的挑不动了,你别埋怨爹啊。”说完又要把我扔下。

    我赶紧往前跑几步,钻进养父的怀里,哭着说,“爹,我长大了,我养活你,给你吃,供你穿。”

    在山区的寒风中,养父紧紧抱着我,也流着老泪,说,“孩儿啊,我不指望你将来报恩。在这山沟沟里,你不被饿死、冻死,也要叫狼给吃了。你小小年经,好歹也是一条秀命(性命)啊。”

    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走,经过绛县,穿过夏县,走了将近二十天,最后才到山西闻喜县的县界。

    半夜被狼咬伤

    快到闻喜县时,有一天傍晚,我们远远看到有灯光,由于都是山路,弯弯曲曲的,又不认识路,就是走不到跟前。我们太饿了,又走不动了,只好在路边的一座破窑洞里过夜。

    快天明时,我感觉有啥热乎乎的东西在舔我的脸,我就用手打它,不打不要紧,一打,我左边耳朵上边就被狠狠地咬住了。

    我大声惨叫了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狼。这只狼饿急了,要吃我。

    养父也被惊醒。他用打狗棍把狼打跑后,赶紧来看我的伤情,给我擦血、包扎。

    这时候,天刚刚发亮,我们才发现附近就住着两三户人家。

    幸好遇到了一个好心人。附近有一个老大娘听到我的惨叫,也跑来询问情况,然后回家把老伴找来,帮助我查看、清洗伤口。老大娘回家,给我们爷儿俩做了两碗热乎乎的汤。

    我们临走时老两口送给两个小窝窝头,又指了出路,千恩万射之后,我带着头上至今还存留着的被狼咬的伤痕,又走上了逃荒的路。

    到闻喜县后,养父在一家小豆腐店里,给人泡豆、推磨、卖豆腐打工。

    我先是沿街要了两年的饭,给人放了三年牛。

    后来,我们在山上搭了一个棚子,开始开荒种地、砍柴放羊,我们这才有了安身之地。

    大约一年以后,全国解放。我们听人说修武县也安定了,养父有了“叶落归根”的想法。

    我们才几经周折,终于于1952年返回家乡修武县,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回忆解放前狼咬狗抓、没吃没喝的辛酸日子,现在退休了还能领到退休金,吃喝不愁,生活有保障,真的感觉挺幸福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穷人的日子可过。衷心感谢共产党,共产党真好!

    2017年11月20-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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