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隔开了我们，也隔开了生死。

清晨电话铃响起，听筒里传来妈妈夹杂着哭泣的声音，爸爸凌晨四点开始气闷，他害怕打扰我们，坚持到六点更厉害了，喘不上来气。我们一边打电话叫120，一边急忙赶回家。他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抱着两个软枕，大口喘息，十分痛苦。

120急救车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吸氧，上监护，挂吊针，但情况并没有缓解。人开始不停冒冷汗，脸色苍白，越喘越急，血压不停向下掉，情况越来越糟。最终大夫给他上了呼吸机，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他慢慢平复下来。

刚刚经历过鬼门关的父亲，嘴里插着管子，让他说不了话，我试着猜他的意思，他总是摇头，第一次见到这位坚强的老人流下了眼泪。我不停地安慰他，他一定是害怕了，紧紧拉住我的手，无法表达自己感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我们没得选择。

重症监护室是个让人压抑的地方，家属只能待在门外，但不能离开。每天早上大夫例行谈话告知病人情况，下午三点是唯一的一次探视，一位家属，二十分钟。守侯一天，只为这两个时刻。间或有临时谈话的，多半都不是好消息；临时进去探视的，都是彼此搀扶，哭泣着出来。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能想像在ICU里是什么感觉，周围没有亲人，插着一身管子，只有冰冷的仪器和同样危重的病人。隔着这扇门，你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我想他会很害怕，很孤单，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死，而亲人们在外面，无助地等待。

我常常提醒自己，生死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亲人总会离开。但当这时刻猝不及防地来到，还是很难面对。他仿佛还是那个把我驮在肩头的年轻人，用自行车接我下课的中年人，可是他真的老了，直不起身，颤抖地走路，说话有气无力。现在，孤单无助地躺在病床上。

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我只能祈祷他能好起来，转到普通病房，让我们有机会照顾他，少些遗憾；或是……最起码让他少受些痛苦。

这扇门，隔开了我们，也隔开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