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诊室内,医生端坐在电脑前瞟了眼付离,淡定地问:“头部受伤多久了?怎么受伤的?”
付离一声不吭,站在付离身边的阿三赶忙道:“半小时左右,花瓶不小心砸伤的”
医生狐疑地看了眼阿三,阿三扛不住医生探究的目光,心虚地垂下了头。
“有没有头晕、头很痛?恶心想吐?”医生在电脑前啪啪打字,头也不抬地问。
见半天没人回答,医生又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向付离身后的两人。
阿四横了一眼垂头不语的阿三,嫌弃他没出息,替付离答道:“来的路上他没有吐,我也没看见他脸色苍白冒虚汗”
“你认真看看他的脸色,你说能不能看的出来?”男医生严肃地说。
他浑身散发出的强大威严感让阿四浑身一抖,阿四赶忙看向付离,这一看把阿四吓一跳,只见不知何时鲜血又流了付离满脸,整个头血淋淋的,只余一双空洞的眼睛。
阿四垂下头,同阿三一样站直身体,双腿并在一起,像是受教官责骂的学生。
在救死扶伤神圣不可侵犯的医生面前,他们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发虚。医生审视的目光也让他们有些无地自容。
男医生把治疗单递给阿三:“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交钱拿药,现在得马上处理他的伤口,”
“你扶着他跟我进治疗室”男医生迅速吩咐阿四。
进了治疗室,男医生唤道:“小王,准备好缝合物品”
一个年轻护士立刻飞奔了进来,熟练迅速地准备好了用物。
护士铺好垫巾后,男医生让阿四扶着付离在治疗床上躺下,他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付离头上的血迹,发现付离的头部有一个长约5CM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检查完伤口,他穿针走线缝合,血一下就止住了。做完清创缝合术,男医生叮嘱阿四:“记得每天下午带他来这里换药”
走出诊室,坐在外面椅子上等待的阿三见他们出来,走上前把一个小袋子递给付离:“这是你的治疗单和药”
付离接过看也没看,淡淡说:“你们可以走了,不用再跟着我”
阿三急切地说:“可是你还有个头颅CT没做,老大说要.......”
“我自己去就行了”付离打断阿三的话。
阿四示意阿三闭嘴,阿三不情愿地闭上了嘴,阿四说:“那你自己去吧,我们先走了,”
见阿四拉着阿三走了,付离走到急诊室外的椅子上坐下。他拿出手机给张柔打电话:“柔姐,你等下可不可以来西州人民医院看一下我外婆,告诉她我今天很忙,明天再去看她,我怕她见不着我会担心我”
“你怎么了付离,上次你打电话问我借钱最后又还了回来,这次又打电话让我去医院见你外婆,你外婆生病了吗?你自己为什么不能去看他?”
付离缓缓地说,一想起外婆可能活不了多久,他的心情也很沉重,“我外婆得了胃癌,刚做完手术,我和医生护士都瞒着她,只说是胃息肉,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胃癌肯定不会接受治疗的”
“你自己今天为什么不能去?发生什么事了付离,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张柔在电话那头担心地问。
付离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付离,你不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不辞而别,我不会替你去看你外婆的”张柔强硬地说。
付离的外婆,张柔见过很多次,第一次见她,还是付离读初中时,那时付离外婆不相信付离小小年纪就能打工挣到钱,付离带着外婆去了遗失前尘,找到她,把外婆介绍给她认识,让她证实付他确实在这里打工。见付离外婆冬天连件好的棉袄都没有,张柔还主动给付离涨了几块钱工资。
“柔姐,我在医院急诊大厅,你见到我就知道了”
张柔见到付离时也被吓到了,她还以为付离受了了很严重的外伤,摸着付离的脸哭了:“阿离,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得罪什么人把你砍成这样”
付离的样子确实吓人,他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头上还缠着厚实的绷带,脸上衣服上裤子上全是血迹,连鞋上也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经过浴血奋战被歹徒砍得奄奄一息的便衣警察。
“阿离,你说句话啊,你明明刚刚还能和我说话,你别吓我啊”张柔哭着就要去找医生。
就只走了几秒神的付离拉住张柔的手:“我没事儿,就只是头部受了点外伤”
“真的吗?”张柔泪眼朦胧地摸摸付离的脸,又掀开付离的T恤检查他身体有没有破洞流血,见张柔一副不检查完他整个身体不放心的模样,付离按住张柔的双手耐心地说:“真没被人砍,这些都是头上的血”
张柔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她大力地拍了一下付离的肩膀,破涕为笑:“你真吓死我了,你这死小子,我还以为你快死了”
付离拿出手机照了照脸,淡淡道:“还好吧”
张柔从包里拿出湿巾擦拭付离脸上的血迹,边擦边问:“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不是高洋?”
付离知道瞒不住她,坦白道:“嗯,我现在是他的秘书”
“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就是因为高洋?钱呢,高洋给了你钱,然后你给他当秘书是吗?”
“是,没有他我外婆做不了手术,我当时找你借钱后才接医院电话说他已经缴清了手术费用”
“那他为什么伤你?”张柔又问。
“你知道高洋是什么人,他性格暴躁又冲动”有些事付离不想让张柔知道。
张柔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付离,一旦和高洋扯上关系很难脱身。
“那个女孩一直在找你,你和她说了吗?她过找我打听你”张柔问。
“柔姐,你别告诉她我在那里,因为我,她受到了很多伤害,我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
“好吧,你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我现在去看你外婆”
“病房地址我发你手机了”
“我看见了,你把脸擦干净,等下别坐车吓到别人”张柔把湿巾交给付离说。
在楼下走累了我才回家,想起我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色彩和风景,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地往下流。
我告诉自己没事,看不见还可以想象,我的脑海里出现桃源村那个被桦树林包围的巨大湖泊,它是那么的漂亮,有蓝宝石一样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芒。我走进房间,找出画板,我循着记忆拿出找到蓝色水彩颜料,开始涂抹,想它画出来。
我妈回来时见了我一声惊叫:“苏疏浅,你看你把房间弄成什么样,到处都是颜料,我说了画画挣不了钱,你还画,床单.........”
她突然不说了,可能是想起我瞎了,她放柔声音道:“疏浅,你如果还想画画,那你就画吧,缺少什么妈妈给你买”
“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抱歉地说。
“没事,你看不见,等吃完饭,我帮你整理干净”
我坐在画架前,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心情差到了极点,床上的手机在震动,我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才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赵子浔的声音,他的声音沉重透着担忧和小心翼翼:“浅姐姐,你还好吗?”
“还行,你明天能带我去遗失前尘吗?”我说。
“好,如果你想喝酒,我会陪你喝”赵子浔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
“谢谢你”
“那我明天几点来接你?”
“九点吧”
“好”
赵子浔家
秦素难得休假在家,计划明天和儿子去野生动物乐园看动物,可儿子打了个电话就告诉她自己不去了,说后天再去。秦素以为儿子是打给欧阳辰的,找到儿子商量说:“子浔,你和你家辰哥明天天要去干什么?不能换个时间吗?我动物园的票都买好了,退票要扣钱的”
赵子浔说:“不是和辰哥啦,是我的另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连妈妈的鸽子也要放?”
“你从桃源村回来后就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素凑近儿子,目光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家儿子。这小子以前每天可开心的很,从来没什么烦恼的。
“没什么事啦,妈妈你别这样看着我”赵子浔伸出右手挡住妈妈的双眼,被她这样盯着感觉自己好像会被她看穿了一样。
“是吗?上次你湿淋淋的回来,你把伞给了谁?嗯?上次问你你也不说,那把伞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你以前可从来不拿它挡雨的,宝贝的很,我有次急着用,你都不肯定借给我”
“妈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赵子浔害羞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秦素在儿子床边坐下:“你上小学时,有次打电话说伞丢了,让我去接你,我忙起来忘记给宋阿姨说了,宋阿姨见你放学了还没回来打电话问起,我才想起来还要去接你,可你自己回来了”
“我问你谁给你的伞?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你说是一个姐姐把伞给了你”
赵子浔坐在书桌前拿书挡住自己的脸,不敢和自己的妈妈对视,妈妈怎么这些往事都还记得。
秦素拿开儿子挡住脸的书,握住儿子的双手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语气温柔地说:“子浔,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男生有喜欢的女生很正常,你也快成年了,如果你想谈恋爱,我是不会阻止你的,你就告诉妈妈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有,可是我没想谈恋爱”
“那把伞你是送给喜欢的女生了?”
“嗯”
“那你今天要去见的人是你喜欢的人?”
“嗯”赵子浔感觉自己的脸很烫,火烧一般的烫,心也跳得很快。
秦素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捏了捏赵子浔白净的脸蛋:“那我们后天去野生动物园,你可不准再我放我鸽子哦”
赵子浔嗯嗯的点头,双手捂住脸说:“妈妈,你快点出去啦,我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了”
秦素心满意足地打开房门出去了,她还以为自己这个自知道学习的笨蛋儿子不会那么早开窍,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成了盲人后,以前生活中的各种琐碎全成了难题,我不仅吃饭要别人帮忙,连洗澡也要麻烦别人,我洗澡时我妈需要把浴室多余的东西拿走,只留下洗面奶、沐浴露、和洗发水,方便我用。还要给我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以免我拿错。
吃完我妈上班前留给我的面包,我收拾好自己坐在沙发上等着赵子浔来接我。
“浅姐姐,我来了”门外响起赵子浔的声音,我杵着导盲杖打开门,面对来人扯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浅姐姐,我们走吧”赵子浔很自然地去拉我的手。
“我想自己走,你不用帮我”
我杵着手杖一步一步地下楼梯,手杖不知为何踏空,眼看身体要向前栽去,赵子浔及时拉住我的手,我站稳有些尴尬地说:“还是你拉着我的手走吧”
我好像又回到了他送我回来时的那天,他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我问:“子浔,离你们开学还有多久”
赵子浔说:“两个星期吧”
我遗憾地说:“等你开学,我就见不到你了”
“浅姐姐,只要你想去哪里随时可以找我”
“你说的,可不准骗我”
“谁骗你就是小狗”
来到遗失前尘,赵子浔拉着我在桌前坐下,他问:“浅姐姐,你想喝什么?”
我刚想说一杯忘尘,但想起未成年喝酒不好,遂说:“先点一杯葡萄酒吧”
赵子浔对服务员说:“我们要两杯葡萄酒”
“请问一下你们老板娘在吗?”我问服务员。
“在的,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可以麻烦你带她过来吗?就说是她认识的人”
“好,你们稍等一下”服务员恭敬地说,我能想象她脸上肯定带着职业微笑。
几分钟后,张柔来了,她见我了我很是惊讶:“苏疏浅是你,你是来找付离的吗?”
我点头:“嗯,你知道付离为什么去给高洋当秘书吗?”
“上次我见过他,他.....你眼睛怎么了?”张柔突然不解地问。
赵子浔抢先回道:“她眼睛因为头部受伤看不见了”
张柔不敢置信地盯着我,我能感受到她那灼热的目光:“还有好的可能吗?”
我说:“概率很小”
张柔也不细究,沉吟片刻继续说:“疏浅,付离他外婆生病了,他在外面借了十几万,他需要钱,他给高洋当秘书赚的钱比他当老师和在我这里打工赚的钱都多”
我想需要十几万元治疗的疾病应该是很严重的吧,我不再多问,可为什么他说是因为我,难道是他在说谎,我对张柔说:“你别告诉他我来找过你,也别告诉他我的情况”
张柔说:“好,那你慢慢喝,我去忙了”
我和他的交集要结束了吗?我的眼瞎了,看不见他了,即使他现在站在我面前,如果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来了。我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赵子浔什么也没问,他让服务员拿了一瓶葡萄酒过来,把我的酒杯倒满,我说:“子浔,如果你不能喝酒就别逞强”
赵子浔拿起酒杯和我的碰了一下说:“姐,葡萄酒我还是能喝的,以前跟着辰哥喝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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