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1,3322,3323,3324,3325……”
云起一脚蹬开薄被，坐起，愣愣地望着房间里乌漆嘛黑的空气。
连续第六天失眠，明天凑个整，就可以说服自己去医院看精神科了。
云起懒得开灯，伸手摸到床上的手机，“咔嚓”一声指纹开机，刺眼的屏幕光照亮了一小片儿黑暗。
三点二十五。
云起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点开微信，几百条未读跳出来，大都是群聊天。往下划拉划拉，看到晓声12点05分发来的一条消息：“今天睡着了么？”
云起想了想，还是支起胳膊，噼里啪啦地打字：“没。数数数到三千，越数越清醒。”
正准备退出微信刷个剧，屏幕刷地跳出一行字：“失个恋，至于么？”
云起皱了皱眉，又回道：“你怎么也没睡？”
“睡了，被你信息振醒了。”
“振醒……你手机声有多大，睡觉不静音么？”
“天涯何处无芳草，那小警察除了长得帅点有什么好？”
“长得帅就是最大的好。”云起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我颜控。”
“呵呵。”
对话结束，云起扔下手机，直挺挺躺下。
除了长得帅点有什么好？
职业富有正义感，篮球一级棒，茶泡的也好喝。话少却总是戳在要害，生气也不发火，温柔起来很温柔，眼睛会放电。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来。抬手揉了揉胸口，胸闷，头疼，却还是清醒。
要疯了。
白天上班效率倒是挺高。潘云起庆幸有个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工作，让她的精神和心灵有个逃脱的场所。虽然那个场所实际是个战场，但潘云起乐于提起全部心力奋力搏杀，这让她暂时忘记每天下班后的筋疲力尽，以及那个等待她的空荡荡的屋子，和寂静漫长的黑夜。
“潘律师，经销商那边还是坚持全部退货，对方律师主张之前达成的协议不是买卖合同而是委托合同。我跟公司领导汇报了上次开庭的情况，我们领导层的意见，要不要考虑和解？”
潘云起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种没什么主心骨，上来就退让的客户。因为遇到这种时刻，就需要她鼓起心力说服客户，她不是有那么充沛正能量的人。她宁愿遇到那种强势而略不讲理的客户，那样她就有理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了，反正为了赚钱被逼无奈。而这种可以妥协的时刻，她需要先花精力说服自己，再费脑子说服别人。
“考虑是可以的，提前考虑好退路总归是有益处。公司也可以从商业层面进行必要的调整和规划。但是目前这个阶段，也没有必要太悲观。虽然上次仲裁庭没有表现出对我们明显的倾向，但从专业角度，我也没有觉得仲裁庭会完全支持对方的观点。根据上次的开庭情况，我们先针对对方提出的几个要点，补充齐全相应的资料。我和我的团队分析之后，会提交给贵司法律意见。届时贵司管理层可以进一步分析，决定下一步的策略。”
毕竟是乙方，还是要尊重甲方爸爸的意见。但是本着专业精神，云起还是尽可能地把她认为对甲方最有利的策略解释给这次案件的委托人——龙图公司的两个代表人听。龙图的两个销售经理在法律上是外行，但思路还是比较清晰，沟通起来并不吃力。毕竟云起是全国顶级律所的专业律师，龙图的代表人对她的意见还是表示了相当的尊重与支持，表示回到公司后会充分转达云起的意见给到管理层，并且等待她的法律意见书做进一步讨论。
会议结束，把客户送出律所，云起回到办公室埋头整理案卷材料。从下午四点一口气忙到晚上十二点半，也没觉得饿。
“云起，还没走？”
云起从一堆合同里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后，马上站起身，“老板，你出差回来了？”
肖若寒微笑着点点头，颀长的身影靠在门口，冲她扬了扬下巴，“走吧，请你吃宵夜。歌珊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听说是新晋网红店。”
云起看了看表，“太晚了吧？”
“怕胖？” 肖若寒深邃的眼睛里漾着浓浓的笑，“没事，回去通宵加个班就消耗掉了。”
云起苦笑，“老板，你这样剥削我这种任劳任怨的好员工，良心不会痛吗？”
肖若寒噗嗤一笑：“出差回来就请你吃饭，还没良心啊？”
云起合上电脑，心里忍不住呵呵: 是啊，周五晚上这个点，整个所里人也不多了吧。想拉别人陪吃，也得逮得到啊。
云起毕业就进了这家律所，一直在肖若寒的团队里。当年校招时，肖若寒一身黑色西服，器宇轩昂站在大礼堂讲台上，深入浅出地介绍这家国内顶级律所的历史与未来，引来台下一阵小迷妹的热烈掌声。云起当年通过三轮面试，两轮笔试，最后杀入终面，终面主考官就是肖若寒。
云起至今还记得坐在肖若寒对面的那种压力，他是气场很强的人，有一种神秘而浓郁的气质。虽然一直面带微笑，却不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相当老套：“你十年内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云起撇了撇嘴：“坦白讲，你觉得这问题有意义吗？”
肖若寒的眼光从手中的简历挪到她脸上，“没有意义吗？”
“十年，谁知道变化有多大。”云起当时手握几个优质OFFER，坦然无惧地直视他，“万一我嫁不出去，又买不起房，混不下去可能就回老家了。”
肖若寒笑笑：“混下去还是可以的，就算是在纽约、伦敦，想混着总归还是混得下去的。”
“想什么呢？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云起被肖若寒的声音打断了回忆的思绪，肖若寒把印制精美的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从你入行我就告诉过你，不能记录的时间不要用来想工作。”
云起点点头，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默想，肖若寒同样也说过律师除了睡觉，所有的时间都应该记录。
两个人点完了菜，短暂的沉默。云起思绪有点放空，不想工作的时候，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想什么，也不知该不该想。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瞬间不自觉叹了口气。
“有心事？”肖若寒深邃的眼睛望着她。
“肝气郁结，”云起翻了个白眼，“每天烦心事太多啊。”
“比如？”
“Billable Hours要求太多，Bonus又不够多，没钱看中医啊。”
肖若寒笑笑：“哪家医院中医这么贵？”
“谁看中医去医院啊，”云起眨眨眼，又喝了口茶，“高手在民间”。
肖若寒皱皱眉头：“看病还是要去医院，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云起又嘻嘻哈哈了几句，等饭菜上桌，就埋头开始夹生鱼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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