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回去以后,石岚没有打我,也没骂我,所有我能想到置身于暴风雨中的场景都没有发生。她只是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一颗接着一颗地抽烟,满屋烟雾缭绕,她一阵一阵地咳嗽。我一直在想她抽叔生那一巴掌,小小的脸被抽的甩到了肩膀上,五条红彤彤的巴掌印立时显现。当时,我的心跟着一激灵,有些心疼那孩子,但更多的是愧疚。我再心疼也比不上石岚,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就是娘的心头肉,她那一巴掌更是抽在自己的心上。现在她的咳声,又令我心疼起来,她打我也好,骂我也罢,都比那咳嗽的声音令我舒坦。我真后悔那会儿没跟着廖鹏叔生他们回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我在黄昏中晚霞里追逐的到底是什么?曲颖,我为你拼命地恢复身体,又丧尽天良地逃跑。你他妈的倒是来呀,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值不值得让眼前的女人在街头疯跑,值不值得她抽在自己骨肉脸上那一巴掌。她们不就是缺钱嘛,如果你还爱我就给她们一些。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等你好了,想走,就走吧。”石岚呼出一口烟,一只手捏瘪了烟盒。
“不,我要嫁给你。不对,我......我要娶你。”
05
或许心累得软了,心灵的奔波让我疲倦,像一个长跑的人,猛地一次跌倒,最先想做的不是马上爬起来,而是躺在地上舒舒服服地喘上几口。终于相信人到中年,回天乏力。又或许,地狱与天堂压根就无路可走。我以为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曲颖不过是在我生命又一次开启时,做了个吻别。如果她想再续前缘,早就该来找我了。
石岚在烟雾缭绕里轻轻摇头,“杨瑞,你现在说的即便真话,对应的也只是现在。人总是在冲动的时候做出承诺,又在冷静以后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哼!男人,我见多了,是你不了解自己。”石岚鼻孔里喷出两股烟,起身要走,被我从后面拦腰抱住。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石岚又是摇头,我心一下子就沉了,手也无力松开,感觉自己真成了没人要的破烂货。可她却说:“明天是星期六,民政局大后天才上班。”
我笑了,我趴在床上,双手撑起身体,笑得眼泪夺眶而出,大鼻涕流出来挂在嘴角一甩一甩的都不知道。
石岚转过身,慢慢张大眼睛,目光一点一点地攀上我的脸。我看到她眼中长期含着的一块冰化了。她抹开我脸上的一滴泪,说:“你真像叔生小时候。”她拿起枕巾胡乱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又顺手丢进脸盆里,最后端一盆脏衣服走了。
她死气沉沉的眼睛活了!像阳光穿过密林间的缝隙,像慈母怜悯地对着自己的孩子。那目光令我似曾相识,令我瞬间着迷,那是我在曲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看不到的柔情。我想再多看几眼,想那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能烙进心里,像铁钉一样,钉死我刚做出的决定。我拄着双拐慌慌张张地追出去,刚到水房,就看到石岚一头扎进脸盆里,水龙头的水流浇在她头上。冬天临近,我看着瑟瑟发抖。
“岚岚,你干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脱口而出,自然的就像已经叫了很多年。
她扬起湿漉漉的脸,侧着,极其不自然地对我笑笑,“没什么,提提神。”她一声抽吸,分不清是水是泪的那么一滴,溜进了鼻腔里。
“哦,那......那我再练练。”我拄着拐,向楼梯口走,心扑腾扑腾地跳,就在刚才,我觉得她好看了,那一幕竟有些像和心中的女神相视而过。既然决定要做她的男人,不管怎样,也不该让自己的女人再流泪。
石岚没有追出来,很放心地在里面洗着衣服。我走到楼梯口,对着上方打下来的一束光“呸”了一口。又往回走,路过水房时,在哗哗地流水声中,她轻轻地说:“那就星期一去吧,正好那天我下午班。”
“嗯嗯。”我重重地点点头,脸巴子上的肉都跟着颤。她双手插在脸盆里对我笑,我也对她笑。“水凉吗,要不我来吧。”
“不用,好好练你的吧。等你好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嗯,真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
石岚不再看我,含着笑干这手里的活。我愣在水房门口,看了她好一阵,就是看不够。
“别偷懒。”
“哦!”
周六,周日是我苏醒以后最奋发图强的两天,恨不能星期一早上就扔掉双拐,和石岚大步流星地去领证。那两天叔生一直在廖鹏家,做功课,吃饭,然后被廖鹏拉着去动物园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