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第十九章 泼出去的水

副手||第十九章 泼出去的水

01

2002年元旦，叶小真利用假期和陈永升举行了婚礼。

城中村，一室一厅的毛坯房套间里，一套花了四千块的家具在刚刚刷过白粉墙体的新房里，闪着油亮的光泽，彩色拉花纸在60瓦的灯泡照射下，烁烁夺目。床头粗糙的婚纱照里一对新人的装扮虽然有些生硬，但是他们的微笑看起来幸福满满。它向所有人展示了新房主人的甜蜜。21英寸的电视在新婚这天为婚礼增添了热闹的噪音。

买这台电视的时候，叶小真和陈永升把小城三家大型电器商场跑了两三遍，又去了一次纬四路的旧货市场，最后为了图个吉利还是狠心花888元买了这台正在打特价的电视机。一台双杠洗衣机和一台落地风扇是母亲征求叶小真的意见后娘家送的陪嫁。没有自己的房子，过多的摆设只是累赘。

叶小真的父母知道陈永升的父亲很早去世，就把索要彩礼这个环节悄悄给取消，他们对外宣称女婿家穷，只勉强给了一万块钱的彩礼。

陈永升也很顾及叶小真娘家的面子，雇佣了四辆小汽车接亲，还带了摄像师，只是那四辆车里有两辆是出租，到底给乡邻留下了诟病。陈永升牵着身穿洁白婚纱的叶小真从她家二楼缓缓走下，父母没有安排哥哥把她背上婚车，很多步骤都被省略。

举行婚宴的酒店在小城颇有名气，溜冰给客人传菜是他们一大特色。陈永升就在这家酒店打工，婚宴可以享受员工优厚的待遇。中午的酒席上都是叶小真的娘家人，陈永升母亲说是晕车厉害，就由继父带来老家几个叔伯陪客帮忙，两家倒是都有能说会道的长辈，一派热闹和气的景象。

叶小真几个在小城的同学都来参加了婚礼。令叶小真意外的是陪金花来的竟然是杨远，这个基本上已经被叶小真忘记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叶小真内心不由得感叹小城太小，如果可以，有些人还是不见的好。但是现在他又和自己最好的闺蜜在一起，不见根本办不到。她想起当初在校园他们分手的那晚，他如锥的眼神，难道他是来看笑话的吗？叶小真使劲笑给他看，今天这里没有幸福的破绽。

02

晚宴，很晚。

因为陈永升的朋友都是厨子，他们大多在晚上九点以后下班，等到他们陆续到齐已经十点多钟。这是一群需要释放压力的人，他们都很能喝酒，酒后再聊一些工作中的不快和矛盾。骂娘，肚脐下的话似乎更能释放出，他们每日遭受夹板气之后聚集的戾气。

回到新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浑身冰冷的叶小真撑着困倦的双眼费力地搀扶陈永升上楼。陈永升故意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他哭了，一会又笑了，他说:“老婆，我有家了，你知道吗？从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我就没有家了，我十六岁就出来混，今天我陈永升终于有家了。”

叶小真那一刻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她想好好疼惜这个男人。

回到房间，叶小真把陈永升扶到床边，陈永升一挨着床就倒下去。她为他脱去鞋袜，盖上被子就去卫生间梳洗。在她洗完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他正盘坐在床上清点礼金。

“还不睡吗？明天可以再数的。”

“现在数一下看看我们的婚礼最后到底花掉多少钱？”

清算之后，礼金18000，剪掉婚礼花费13000还赚了5000块。

三天回门，叶小真没有听到娘家人对那家酒店的赞许，母亲说亲戚回来的时候都抱怨菜肴不够吃，什么大饭店，那么贵，都是花花绕，以后有事可不能去大饭店，给看不给吃！

03

三日回门后，陈永升又带着叶小真回老家摆了一次喜酒。这是叶小真第二次踏进他老家的门。进门是三间过道厢房，只东间有山墙，一个比电筒亮不了多少的灯泡被屋内的昏暗欺压的越发混沌。斑驳的墙壁，这一块那一张的粘着褪了色的报纸或图画。一张看不见纹理和色泽的写字台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家具，南墙窗下立着一辆破旧的28式自行车，没有电视。

一张老式架子床上铺展一新，两条大红锦丝棉被和一条大花绒毯子铺叠整齐地躺在大床的里侧，两个大红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一边床头。粉红的被单长长垂挂在架子床的外侧，即突出了婚床的夸张又遮掩了床下的杂乱。它夸张的喜庆和缺少揉捏的崭新与这间屋子及不相称。

过道房间被一堆堆袋装的粮食隔开，自然形成西侧间，那里一张老旧的单人板床，现在虽是寒冷的冬季，它的外边依然照着蚊帐，床头的枕头是两只旧裤腿赛满的旧衣物。一只黄狸猫蜷缩在散开的棉被上，这是陈永升两个妹妹的床铺，她们是继父的孩子。

穿过这座房子里的过道，里面是三间一体的空旷瓦房。大约占去右边一间房子的是一个老式的烧火灶台，西侧照样堆着粮食，很多农具都摆放在这里。一张老式大架子床孤零零的摆在北窗下，它以前是陈永升父亲的床，现在老三和老四兄弟俩就睡在那里。

喜宴结束，陈永升一张被单紧紧地裹着两床婚被带着叶小真准备离开老家。怯懦的婆婆把打包好的枕头和毛毯赛到叶小真的手里，叶小真执意把它们留在小姑子的床上。

三个月后，新房的租期结束，陈永升在城中村的朋友小宋邀请他们搬到他家的房子里。40平方一间一个月80块钱，还可以在阳台搭个简易厨房，叶小真觉得很满意，每个月节省的40块交了水电还绰绰有余。

这里虽然也是房间紧凑的大杂院子，居住的邻居因为他们和小宋的关系，对他们倒是和善的很。比之前陌生的院落里一张张冷漠的脸多出很多人情味。婚后的几个月，到了这里，叶小真才真正感受到她是一个有家的人，而不只是需要回去睡觉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