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放下所有的羞耻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感觉到肠子被掏出来,又塞了回去。
艾泉鑫/文
天阴沉沉的,寒风刺骨,年后没有想象中的春暖,反而是倒春的寒,一点小雪就狠狠的降了温。
贼拉的冷。
我的小身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拎着东西的手,冻的紫红,如猫咬般的疼。
突然阑尾炎手术的疤一阵刺痒,不禁隔着裤子掐了一下,总算好点。
一年多了,每到阴天下雨,这道五厘米的疤总会提醒我变天了,比天气预报都灵。
2020年的八月,天气还热,吃过早饭,就觉得肚子不舒服,隐隐作痛,我以为来大姨妈的缘故,痛经,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月不痛的,每次都打蔫好几天,像大病一场。不过这次还反胃恶心,想吐还吐不出,以为躺一会儿能好点,没想到肚子更疼了,只觉得天昏地暗,我想到了死。
人一旦死了,可以摆脱所有人间疾苦,可以了却所有爱恨情仇,虽然我没有情仇,但是我还有爱。
我爱自己的崽。
女儿在一旁唤我,问我好点没。我让她给我买了胃肠感冒的药,或许打两个嗝就好了,我想的挺天真,孩子给我倒了水,我吃了药,等待奇迹。
结果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我疼的在床上横竖的滚,最后闭着眼摸到手机,一看下午两点,拨了哥哥的电话:“你来吧,送我去医院。”
我也怕死。
哥哥是慢性子,还追问着怎么回事,嫂子一下打断他,
“走,赶紧去”!
两人来了,哥哥说走吧!我勉强撑着爬起来,样子可想而知,一定像垃圾桶捡回来的叫花子,我抬头带着哭腔说:“我走得动,我还找你干嘛?”
这时嫂子早就架过我胳膊,瞪了他一眼。
我被他俩一路拖着,然后塞进了车里,我软绵绵地躺在后车座上,赶紧闭上眼,我有救了。
急诊室里,都是病人,有满脸是血,被车撞到的老阿姨,家人围着她,庆幸她没伤到骨头,只是脸破了皮,头上缝了几针。
也有躺在担架车上呻吟的老奶奶,医生小哥告诉家人,老奶奶得了脑梗,需要手术做支架,家人惊愕的眼神里都是无奈,治病需要很多的钱,医院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也是千金散尽的地方。
一个家庭要是有人得了重大疾病,会拖垮一个家,这是一个家庭的灾难,但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
我默默看着一切,洞察着每一个人,因为肚子疼,我只有蹲在地上才能缓解,我排着号,因为在他们面前,我的病是最轻的。
轮到我时,医生建议我坐下来,我刚坐下,就疼的不能自己,又蹲下来。
我蹲在大夫办公桌的对面,仰着头看着他,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医生说要按肚子,找痛点,我说不好哪里疼,按到我胃部,感觉挺疼,医生说先做了个上腹CT吧!
去做CT的路上,疼得直不起腰,我只好蹲下横着走,我像个螃蟹。此刻的我,横行霸道。
等结果的时候,我说太疼,能不能先挂瓶水,大夫给挂的胃药。还问我怎么样,缓解点没,我摇摇头,快哭了,明显不对症,不是胃的事。
我又做个彩超,大夫怀疑是阑尾炎,但是不确定。
我说怎么能确定?
他又给我按按肚子,这次,我感觉肚子下边有点疼,大夫让我做个下腹CT。结果CT显示阑尾腔内有粪石,已经发炎。
必须手术了。
办了住院,主治大夫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秃顶,脑门铮亮,发现大多数男医生都秃顶(有一部分是遗传,不过很多是后天的),你想学医多累啊,基本都是本硕连读,又是课题,还得考执业医师资格,那是个淘汰率超过一多半的残酷考试!等医学硕士毕业,很多发际线开始后退,然后毕业工作又累,天天熬夜值班,有的手术,一做就是一天,头发都累掉了。
医生直接问我同意手术不,同意的话明天八点。
我赶紧说同意,生怕医生急匆匆的就走了。“还有,大夫,能不能先给我挂点药,止止疼,我近乎祈求。
大夫说,你等会儿,护士来给你挂。
是啊,护士来了,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看着都养眼,拿了一堆药,平时挂点滴,药都是那么一小袋,一会儿就能挂完的那种,这回我开眼界了,好几袋药里,有个差不多一斤的,然后还有半斤装的……都是我的,这些药,喝都要好一会儿,更别说从血管进入身体里。
她俩给我找血管扎点滴,找来找去,扎来扎去,挑来挑去,半天没扎上,让我白白挨了两针。
我说换人吧!
她们去护士站喊来另一个护士,虽然没有她俩漂亮,但是一下就扎上了,给我弄了个留置针。
后来点滴流着流着,就不流了,护士过来,用针头东拱拱,西串串,疼得我直咬牙,结果还是不流,干脆拔掉留置针,换了普通的,我以为可算是好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后来的几个小时,药一直走走停停,直到都流完,我又被扎了六次,针眼肿的肿,青的青,我可怜的两只手。
护士说我血管太细,的确以前挂点滴,也经常被扎几次,不过这次,也太多了。
这一晚,我都没安生,大姑姐陪了我一晚上,陪伴我的还有一个病房的老阿姨,她下午做的阑尾炎手术,从回到病房麻药退去,就一直喊疼,她痛苦的样子,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八点多,大夫来了,告诉我准备手术,我进了手术室,打了麻药,很快,下半身就不听使唤了。
放下所有的羞耻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冰凉的手术刀,肉被划开的声音,剪刀嘎吱嘎吱的声音,两个医生聊着天,我听的明白,我感觉到肠子被抠了出来,然后有个医生说“找到了!”
然后是咔嚓声,剪掉了那个祸害。
缝合完,我问一旁的人,那块阑尾呢?
一个助理拿过一个小小透明袋,我仰着头看到里面很小的一块肉,心想这小东西真能作妖。
回到病房,麻药退去,只有一点点疼,没有同病房阿姨那样疼的直哎呀。
我头一次这么皮实。
或许有人说,阑尾炎只是一个小手术,不值一提,其实我也只是想说明一件事,也想记住一件事,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人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记住教训,不要忘记曾经受过的痛苦,别为难自己,重蹈覆辙。
艾泉鑫,自由写作者,喜读书,爱文字,喜欢我就关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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