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

今夜我第一次成为一个奔丧的人，不是第一次参加葬礼，但是，是第一次，外婆要离我们而去。

我只有一个外婆。

外婆小时候当过童养媳，家境好一点才赎回来，一辈子很苦，老来生的病依然这么苦，我很不明白。

外婆爱干净，即使病得走不好路，也要把水池底下的布垫弄平整，把水盆和毛巾收拾得整整齐齐。

直到她再也起不来，不能自己刷牙，她就每天用毛巾把牙齿擦干净。

癌细胞越来越疯狂地吞噬着我的外婆。她的脚肿了，她的腿不能动了，她的肚子很疼，她的脊柱从寒假起就一直要靠特别的膏药止痛。但是外婆的头脑一直是清楚的。

她知道外公、妈妈和舅舅们日夜轮流守在她床边，她知道他们把她搬到楼下小屋里住意味着什么，她知道我要回学校前与她告别时可能是最后一面。

外婆坚持了好久，从去年夏天到春节，又从春节到现在。她从能去楼下散步，慢慢地下不了床，上厕所也得子女拉着扶着。

这么长的时间里，外婆总是吃得那么少，而我们所有人总是在劝她吃饭。总觉得，多吃一小点就能稍微弥补一下被肿瘤们吸去的营养。

这些肿瘤，从外婆的肝脏和胆管上，扩散到肾和肺上，扩散到后背的脊椎骨里。有一阵子，外婆疼得拿棒槌捶打自己的后背。

我走的时候，外婆的肚子上鼓了一个包，到现在，这个包又多大了呢？她现在最疼的就是肚子。

为什么到这地步，还不放外婆走呢？

前一阵子，妈告诉我，有一天晚上，外婆说自己就要死了，妈对她说，再坚持一下，再活十天。我在电话里告诉妈妈，十天又有什么用呢，十天她要受多少罪呢，告诉她她这一辈子勤勤恳恳，干干净净，没有做亏心事，把子女养育得很好，可以放心走了。

让我的外婆安息吧，如果到现在她所受的苦都还还不清上辈子的债，那就给我吧，让她休息一下吧！

外婆，你也不要不放心我们，你一辈子勤劳善良，给我们做了好榜样，我们都会这样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直到我们也要去天堂与你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