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通过传说故事知道清代李汝珍的名作《镜花缘》，然一直机缘不合未能一见，更别提品读。近日闲居杭州，上网购得华夏出版社所出的一部，如获至宝。以我平常之读书速度，若以字数论，不过两天左右便能读完，然而该书读时却颇费神，足足用去六天，其中还有若干回走马观花不求甚解而过。浏毕掩卷凝神，不由心中一叹：好一部才华横溢之作！无怪乎集三十年写作之心血！
《镜花缘》之才华，在其博物，博物之见，在传说、博览。书中开始，以焦叶牡丹由来的传说为引，添入百花谪尘之故事，为其后的海外奇闻、百女斗才作铺垫。可以认为，书第八回至五十四回，重在海外奇闻。这部分中涉及君子、小人、无肠、贯胸等奇异之国达四十余个。其国名，由我之见，大多来自一部上古巫书《山海经》，《山海经》一书，自古研究者众，其性质及内容众说纷纭，意见相左者不乏其人，很重要的一点原因便是其内容光怪陆离，所述之事物、故事皆非常态，信为真者有之，斥为谬者亦有之。《镜花缘》化用《山海经》，妙就妙在以其中的国名为基础，借名画形的同时扩充解释国名的来历，赋予现实意义，道出自己对当时一些现象的观点和学术见解。如歧舌国在书中成了音韵学的重地，还借此写出了李汝珍自己研究的音韵学成果。借用《山海经》已有国名之外，为小说创作之需要，《镜花缘》亦新创名称，如大人国、长人国之辩，在区分心胸广大与身体长大之别。又加诸般神仙故事，天上地下、仙山深海，神奇而有趣味。
《镜花缘》之才华，在其讽世，讽刺之能，见于海外奇闻、攻伐四城。君子国赞外谦内修、饱学而不傲之士，反裹脚等虚而不实之风，无肠国讽悭吝，黑民国喻人不可貌像、讽劝倨傲之人，小人国讽心胸狭小者，白民国刺徒有虚表之世风......一处一讽，一处一劝，莫不喻处世之道，讽时之迷。酒色财气喻人生四大误，劝世人早出各色无形陷阱。全书更是大赞女子之才能，在当时实为难能可贵。书中字句所现讽世之才，形象贴切，风趣自然。
《镜花缘》之斗才，集中现于百名女子齐聚京城十日欢会，各显其能，吟诗、下棋、算术、绘画、书法、抚琴、演易、行酒令......品种之多，作品之丰富，除《红楼梦》在诗词、酒令方面可匹敌外，其他书中绝少见到。可惜本人于这些方面资质浅薄，大多无心细看，惟留意其中司笑靥花的孟紫芝所显之过目不忘本领，又机灵应变力极强，随情随景信手拈来便可编出故事笑话，话中有话，不落窠臼，非作者套用现成流传之故事，实显作者才华不俗，绝非咬文嚼字之腐儒，更非串线他人成果以成己作的小聪明。
细想起来，大约也正由于《镜花缘》为才华之作，读起来颇费精神，整本书的情节性稍弱，使得这部当时惹得盗版大兴、洛阳纸贵的著作，在今天这个快餐式阅读大兴、难觅其知音的时代，有一种无以言说的落寞。或许，书中的这些才艺精华并非是因为一些人认为过时而被淡忘，而是因为这些都是陶冶性情、启迪心灵，需要静下心来才能领会和享受的高雅，但是现代人在为生存而苦苦奋挣的时候，能够顾及它们的实在是太少了！
（2008年6月作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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