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玉,皎皎若月》
作者:廿霜序。做一棵有思想的芦苇
衔月刚出生时总哭闹个不停,说来也怪,每每润玉抱起她之后,便不再哭闹了。
依偎在润玉怀里,胖乎乎的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瞧这模样当真是喜欢这位叔叔的。
傅、楚两家原是世交,这位润玉便是傅府的公子。
早年间润玉的父亲经商时患病死于途中,这唯一的公子便托给楚府的老爷看顾,这一恍便是十年。
楚老爷早年间膝下无子,好容易晚年得女取名衔月,意为随月而出,举世无双。
说来也怪,衔月自出生以来便是特别喜爱润玉这位年长的叔叔,总觉得他看向她时,眸子里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温柔。
润玉也着实喜爱这位侄女,她出生时,他便寻得一块好玉,命人细心雕琢后赠与衔月,从此衔月无论何时都随身带着此玉,到好似命根子一般。
满地猩红、火光冲天,这便是衔月对那一夜最后的记忆。
楚府这几年也算是富甲一方,只因楚老爷做的是贩私盐的买卖。
天子脚下贩盐是死罪,到底是容不下的,落得个满门抄斩。
可怜这衔月刚满周岁,宋老爷求了润玉务必护下,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恩情。
此后傅府便多了一位女婴,润玉只对外宣称是家姊难产去世后留下的孩子,便在府中养了下来。
衔月十二岁那年就对这位年长的叔叔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从此这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润玉已值而立之年,傅府虽说不是权贵,但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体面,临近的媒人都把府上的门槛踏破了,只是这润玉皆以事务繁重为由推脱,迟迟不娶。
中秋那日,那媒人又登门造访,衔月想来定是与之前无异,回避了媒人到庭前的屏风后。
可今日却与往昔不同,往日提亲的在好也不过寻常人家的女子,这日的却是京中宋太守的掌上明珠,虽说润玉府上也算是体面,但总归比不上宋府的。
那媒人来时说,“前些日子傅公子上香那日,那姑娘远远瞧见你上香,便芳心暗许,回去就向太守求了这门亲事,傅公子可要好生考虑,切莫失了良缘。”
末了,那媒人还道:“我还提了公子府上有个妹妹留下来的女娃,她说无妨,以后定会给她寻个好婆家的,这样你也能放心了。”
原以为润玉会像从前那般借口推辞,可这次润玉却没有一口回绝那媒人,沉吟片刻后只道:“容我考虑考虑。”
躲在屏风后的衔月听在耳里,不由的慌了神。
那媒人前脚刚走,后脚衔月便满脸泪痕的从屏风后出来,带着哭腔向润玉道:“我不要叔叔娶别人。”
衔月本就是润玉的心头肉,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满心怜惜。
躲过衔月投来的目光,润玉眉头紧皱开口道:“这是不干你的事,你无需多言。”
“可我喜欢叔叔,”衔月急忙说道,“是爹爹喜欢阿娘的那种喜欢。”
“胡闹。”听到衔月如此说,润玉呵斥着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案几上。
入夜,润玉想起白日里衔月说的话,他更是夜不能寐。
是啊,瞧着衔月长越发的标致,他的心里到底也是生出了异样的情愫。
记得那日,白日里闷热得像是个蒸笼,果不其然,到了夜里电闪雷鸣。
衔月被惊得不敢入睡,便使性子要与他同睡,他哪里同意,却也拗不过这小妮子,想着她年纪尚小便由她去了。
更深露重,她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属于女子特有的体香沁入鼻腔,那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惊觉身旁的人儿已亭亭玉立。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望着眼前正值二八、眉目清秀的女子,换做那个男人不心动?
罢了,他这一生只消好生护着她便是,其余的他不敢奢求。
出嫁前夕衔月以死相逼,绝不嫁与那人,她向润玉咆哮道:“这一世我只想与你结为夫妻,求求你不要将我嫁与那人。”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庞滴落。
可润玉是铁了心,竟拿出这些年的恩情相挟,看着衔月毫无波澜的说:“你若是念着这些年的恩情便嫁了他去。何况你我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倘若我娶了你,世俗眼光会如何看待我,我又如何向你过世的父母交代?”
见衔月满脸泪痕的望着他,润玉轻叹一声后又道:“你出嫁后,我便会迎娶宋姑娘进门。”
说罢,未看衔月一眼,长袖一挥摔门而出。
“他当真从未喜欢过我,也罢,既是如此,我也当还了他的恩情,遂了他的愿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衔月将眼角的泪痕擦干,换上了他亲手送来的嫁衣。
衔月许的是江南织造厂的公子,家境殷实、年少有为,倒也算的上同辈中顶好的。
她出嫁那日,十里红妆,场面不逊色京城大户人家女儿出嫁,可润玉却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喜轿上的衔月目光暗淡,一丝清泪顺着眼眶滑落。
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嫁过去几日后京中便传来消息,傅公子去了。
末了,那信纸从手中散落,衔月起身,望着窗外出了神。
身旁的男人拾起信纸,满脸愕然。顺手将长衫披到衔月身上安慰道:“莫要忧思过度伤了身子,我们即刻启程回去。”
“不必了。”衔月一口回绝,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她仍在痴痴地望着窗外,重重叹了一声,朝屋外走去了。
头七那日,衔月终究还是回了。
刚进府就被眼前的衰败景象所震惊,短短数月,庭前道旁杂草丛生。
原先府上虽不富裕,却也不可能是这番景象。在往里走只剩几个家丁婆子在棺木前守着。
原先伺候过她的婆子见她来了,忙起身行礼。
衔月难以置信的向那婆子问道:“嫂嫂呢?”
“什么嫂嫂?”那婆子向衔月反问到。
衔月愕然,些许激动的说:“叔叔刚过门的嫂嫂啊。”
那婆子满脸疑惑的向衔月说道:“你叔叔从来都未曾娶妻,你又何来嫂嫂?”
言罢,衔月只觉一股热浪从心口涌出,随即眼前一阵眩晕,四周的空气仿佛不再流通,而后便不省人事。
在床上昏睡了两日之后,那夜,她忽然惊醒,便急匆匆奔向润玉的书房。
推门而入,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润玉还时,常在这里处理事务,案几上还放着几封未写完的书信,好似那人上一刻还在伏案疾书。
衔月眼眶微红,眼里多了几分氤氲。深吸一口属于他的气息,到底没能为他落泪。
因为她恨他,恨他不曾喜欢她,恨他将她许给别人。
书桌上的一个盒子引起衔月的注意,瞧着外观倒是精致。
将它捧在手上掂了掂,感觉不到重量,瞧见盒子前还有一道小锁,便四下寻了寻未发现钥匙,索性砸了。
那盒子应声落地,从盒中散落出一封信,还有当年润玉赠与她的玉。
那玉向来是她随身带着的,可在她出嫁那日,她将那玉留在了府上,也算是断了念想。
信上写了许多字,还未读完衔月便瘫坐在地,全身都在轻微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嘴里还轻声念着润玉的名字,随后便失了声,只剩无尽的悲痛。
那信原是一封病单,字里行间提及润玉早已身患痨疾,药石无医,时日无多,而这信正是衔月出嫁前几日所写。
他的意衔月终究是错会了,润玉是不想连累她才将她嫁与他人,纵使倾尽钱财也要许她良人。
那玉上被人刻了字,仔细看去唯有短短十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心痛犹如万蛊食心,衔月泣不成声,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
直至现在她才明白,他到底是爱她的,他这辈子只想护她周全,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完)
每天更新古风言情、民国小说,个人公众号【书斋城】,持续征稿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