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花草,我花了30年。
当时江南水乡吴语里的花草,我几十年来都不知道它的真名,现在终于知道,花草学名“紫云英”,是一种豆科草本植物,这个确然真实又怪异的名字,导致了我很多天心里的不平衡。我心想:还是花草名称堪配,注满了少年时分的亲切和自然。
从水乡的田地爬涉去了省城求学和工作之后,我就失去了再见花草的机会,大城市餐桌上不南不北、辣味充斥的荤菜,凌乱了四季的蔬菜,让我失去了食物的享用乐趣。我终究没有再看到花草过,更没有吃到过。因此,对童年及少年时期春季常食用的花草平添了一种了思绪和惦念。
早春时分,菜花田地满目金黄,我们忙碌的摘取油菜花的小枝叶,一篮子一篮子往家里的门前竹匾里堆放,等待足量了制作腌菜。在金黄的田地之间,依然有大片大片田地,种满了花草,白紫相间的花瓣挺立风中摇曳,和金黄的油菜花构成了江南水乡少有的大地景致。
曾经缺衣少食的年代,肥沃的土地馈赠给了我们慰藉口腹的最好食物,马兰、花草、油菜花芯,而数花草最为慷慨,专一又大量的填补了食物。兄妹几个拿上竹篮,花草田里一站小会,摘下一根根鲜嫩的枝叶茎条,一把把的丢进篮子里,青涩的花草汁液染了双手,春天的清香弥漫在身上。和马兰头一样,回到家里,简单的冲洗一下,倒进滚开的水里,三两分钟,刚才一大锅的花草枝叶便迅速缩小,父亲用筷子捞起,冷水一过,拧成一团,往碗里里一放备用,又烧开大火,麻油和食盐一热,倒进花草的碗里搅拌起来,一道可口的美食便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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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抠门的父亲一反常态的用足了油,让一盘子花草有了亮色,“油多不坏菜”,每个春天从此赋予了一道不便的春菜。白色的大米饭和油亮的青绿花草,像是白玉盘上堆满了了翡翠,进入胃肠的同时,也像是一种视觉享受融合进了岁月记忆,嘴里发出轻轻清脆咬断的声音,一股股浅浅的香甜从口腔奔向全身。刚刚过去了一个清冷的寒冬,食物短缺的年代,腌菜缸里的咸菜基本见底,葱花酱油汤就白米饭的日子已经有些时日,花草为我们的清贫岁月送来了白米饭的配菜。
这一次次馈赠,让我花费了30多年一次次的寻找,找寻少年时代里花草们的供养和恩情。
花草长得并不高,三四十公分高,枝杆纤细,似乎弱不禁风,大风一过,往往大面积的倾倒,当年的我曾经心里一顿难过,担心随后的日子摘不到花草了,但第二天看到花草又坚强的挺立起来,心里一阵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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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对人类的钟爱何等优渥,或许花草知道它们的使命,知道近乎断菜的农人们艰辛,修复它们的伤痛,从地上顽强的站立起来,延续对农人们的恩赐。除了食用,花草白紫色的花朵常常用来制作花帽,编成圆圆的一个,归家时挂在门口破旧的窗楞上,生活也仿佛不再灰暗和清贫了。
花草的枝叶老去,不等枯萎,就有拖拉机将老迈但依然青绿的枝叶翻土到下面,这自然成了最肥沃的田地,被制作成水田,种下秧苗,等待下一场丰收。
幸运的是,我在一场高档次的宴会上看到了花草,主人告诉我这是时令素菜的王者。我用筷子一根根夹起,咀嚼,品出了花草延续了30多年的清香,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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