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

  如果懒是一种病，我应该算是懒癌三期患者。

    每逢周末，打鸣的鸡叫得嗓子哑了，闹钟响得楼上楼下一片抱怨之声，懒人在被窝里纹丝不动。即使是想小便，也忍住不起，让它在腹中略转，一直睡到红日当头，饥肠辘辘，腹鸣之声此起彼伏，这才眯着眼，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懒人不讲究穿衣，夏天里一条短裤，一双拖鞋，上身能裸就裸，实在躲不过，随便穿件背心；到了秋冬季，一件外套一穿十天半个月，连同事都看不下去了，会善意地提醒说：“老王，这件衣看是好看，也穿了蛮久了哟。”这时，懒人才发现，衣服已经领子发黑，袖口发亮，胸前一块犹有汤汤水水的渍痕，脸一红，这才回家换衣。

    懒人的办公桌通常是办公室的奇观，桌上什么都有，翻开的书，撕了一半的纸，掉了笔盖的钢笔，几滴墨汁，不知年月的馒头，来历不明的瓜子壳。一大早上班，办公桌上还有一夜风雨后无数蚊虫的尸体，懒人都能熟视无睹，安之若素，偶尔心情大好时，也会深吸一口气，将桌上蚊虫的无名尸体吹到邻座同事桌上。说来也怪，懒人的邻座通常都是极爱干净又极勤快的女士，常常在自我收拾之余，顺便帮懒人整理一下。倘若不是这些善良的仙女，懒人的办公桌怕是会变成垃圾堆。

    懒人在家更是老爷作派，一进屋，只喝茶看电视，老婆拖地到了脚边，这才懒洋洋地抬起腿，眼睛盯着电视，连正眼也不看一下身边挥汗如雨的人。到了就餐时间，饭盛好，筷子摆好，一催二请之下才上桌。懒人连吃饭都觉得麻烦，常常幻想着变成一棵树，只要有阳光就不饿着。

    当然，懒人也有优点。懒人脾气好，因为他懒得争辩，有时老婆发狠，在他耳边唠叨指责，懒人从不回嘴，就一脸天真地听着，还不时地点头，一副无辜的模样，等到老婆说得累了，他也会递上一杯水，甚至还帮老婆揉肩捶背，老婆眼圈一红，长叹一声原谅了他，不出一个时辰，懒癌发作，一切照旧。

    懒人最爱老婆，发自内心的爱。老婆偶尔出差三五天，头一天，懒人觉得空气都充满了自由，觉得整个家都是他的，放屁打嗝再也没人管着，没人用犀利的眼神看他。第二天，懒人的高兴劲过了，他没了昨天的欢跳，吃了一天的食堂，他有点抗不住。第三天，懒人给老婆打电话了，电话里殃殃的，老婆以为他病了，急匆匆赶回来。一进屋，懒人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他饿了两天了，实在是没了气力。洗衣机坏了，堆了三天的衣服没洗，都有些馊了。看到老婆，懒人像看到了救星，眼泪汪汪的。

    其实在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懒人的老婆是打算改造懒人的，她会吩咐他洗碗，拖地，甚至做饭。懒人那时还只是懒癌一期，老婆吩咐的事他也做，譬如洗碗，懒人洗过的碗，碗底有油迹，碗面有饭粒，碗口还有青菜叶子；又譬如拖地，懒人拖地如鬼子进村，拿起拖把东戳一把，西刺一下，一百五十几平的房子，懒人可以不到三分钟拖完；至于做饭，懒人可以把一顿饭做得惊天动地，锅碗瓢盆一通乱响，为了尽快做完饭，懒人把火开到最大，锅里快起火了，他还在切菜，让人看着心惊胆战。一顿饭做完，要么菜咸得像打翻了盐罐，要么辣得像舌头起了火。凡此种种，老婆实在没有了耐心，这才亲力亲为，造就了一代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