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15年前写的第一篇小说，我只有感触很深，且有心情坐下来，才会写小说，毕竟太花时间了。重读，仍是很多感慨。物是人非，人都已老去，曾经自认刻骨铭心的感情也已淡去，人生总是那么多无奈和伤感。但我们还是要收拾好心情，继续前行。
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了，峰终于可以在出差的间隙到这儿看看，这是一个不多见的北方小城，和南方喧嚣的都市相比，这儿显得很古朴，甚至有些简陋，道路是狭窄的，偶尔有几辆车经过，更多的是自行车，不时发出清脆的铃声，在这秋天的黄昏并不让人觉得烦躁，路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树上的叶子已经落了很多，不时还有金黄的叶子飘落，象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天空是彤红色的，一场大雪要来了。
“是峰吗？”身后一句胆怯的迟疑的声音，很轻，但峰立刻站住了，他的热血沸腾了，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马上意识到是薇，也许当他得知要来到这个小城时，他的心里就一直在期待这个声音，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承认。
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是的，果真是她，唉，真是冥冥中的天意啊！
峰呆呆地看着身后的这个妇人，不知说些什么，他耳朵嗡嗡作响，急促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嘿，是你啊．．．．．”
那个妇人不答，只是点头微笑。
“多少年不见了，最近还好吗？”本能的客套话脱口而出，只是由于急切，说得不太自然。
她似乎也很紧张，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笑了笑，过一会，才答非所问地说一句：“峰，你变化很大啊，我以为我认错了呢？”两人不再说话，事实上谁也不想说，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十多年不见，薇明显的老了，岁月早已在那娇嫩的脸上刻下了的痕迹，只是那北方女孩特有的高挑身材和白皙的皮肤还能诠释出这个昔日的美人。峰感到很伤感，不停地抖动着嘴唇，唉，这还是那个他梦呓萦绕的爱人吗？那个娇气的、单纯的、又是那么聪颖的、整天都想捉弄他，而他又那么喜欢被她捉弄的小姑娘吗？“薇，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这个世界真小，你最近还好吗？”峰又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但这次他是很急切地想知道，可是问完他突然觉得很傻，薇一定是不如意的，她那疲惫的眼神，和过早出现的皱纹已经清楚的表明了这一切。“我，怎么说呢，还行吧。”薇淡淡地说，没有什么表情。峰赶快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生个姑娘，像你吗？”
“很像，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吗？”
“怎么会不记得的，我相信她一定很漂亮。”
“呵呵，你这是在夸我啊。”薇笑了笑，脸上泛起了点红晕。
两人心不在焉地说着，都是些平常人客套的家常话，但其实谁也没心思留心对方说什么，一切的回答都是那么机械。气氛平静而有些尴尬。
峰的内心却一直平静不下来，他很想知道薇的近况，但不知该从何说起，而薇也明显是在极力回避着。
风越来越大了，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雪花了，薇不觉打了寒战。
“我们去喝点东西吧。”峰提议说。
薇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谁也没说话，径直向胡同中的小巷走去，巷子很深，这是一个只有当地人才会光顾的小酒吧，由于快下雪了，餐馆里很冷清。
找好位置坐下后，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尴尬的气氛突然没有了。
“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到这儿来呢?”峰的心突然释然了，感到一种久违的解脱，这种感觉已经尘封在他心里很久了，他感到特别的兴奋。唉，在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就是薇，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嘿嘿，我当然知道啦。这儿好像没什么变化，老板还是以前的，你走了之后，我还来过几次呢，这里的咖啡真得很好。”薇笑着说。她好像也放松了很多，眼睛也亮了起来。温暖的咖啡间蒸腾的热气让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老板热情地走过来，有点迟疑地看了他们几眼，似乎感到他们很眼熟，但话到嘴边也就作罢了。峰看着菜单，问老板，“老板，我十多年都没来了，你这儿没什么变化啊！”老板得意地四周看看，“这里都是老主顾，他们喜欢以前的这些东西，有次，我说要重新装修一样，很多人直接说他们以后不来了。唉，东西还是以前的，可我老啦！”
锋和薇都笑了起来，薇学着老板的口音，“是啊，我们都老啦！”气氛自然地切换到怀旧的模式。
“薇，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下雪，可惜在南方很难看到这么大的雪。你还记得每次下雪，你总要缠着我们几个陪你到山里去玩，结果大家几乎都是一瘸一拐地回家，再挨一顿骂。”锋两眼看着窗外，看着这鹅毛大雪和风雨中艰难前行的行人，家乡这熟悉的景色把他的记忆拉回到从前。
“呵呵，我喜欢走在雪上那种吱吱的声音，喜欢在从没人走过的地方留下脚印，你还记得吗，下雪时，我总是在你背后用力晃晃银杏树，看到雪落你的头上，或者趁你不注意在你脖子中塞满了雪块。我还记得你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你现在不生气了吧。”薇有些顽皮地说。
“薇，这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了，可惜我们不能再玩了，不过我真得很怀念。这种感觉南方人是体会不到的。”峰顿了顿，继续说，“以前当小孩子，虽然穷，但很开心啊，买个冰棍，就能美半天，这种心情现在的小孩哪里懂啊？我们那时都是馋猫啊，整天想着怎么弄点零食吃。你还记得小时山里还有蓝莓吗，现在是不是都没了啊！”
“是啊，早没了，呵呵。”薇突然有些心不在焉，低头默默在想心事。
两个人于是谁也不说话，很久很久。峰看着窗外的大雪发呆，窗外一对年轻的情侣在雪中前行，女生紧紧挎着男孩子的手臂，尽管步履蹒跚，在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享受着大雪给他们带来的欢愉和浪漫。唉，那不就是从前的他们吗？想到着，峰不自觉看了看薇，薇也恰好抬头看他，默默直视了几秒后，终于峰鼓足了勇气，进入了正题。
“薇，你知道吗，你搬家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你的消息了，打听了很多人都没结果，他们说你结婚后就不愿再和大家来往了。我真得很想知道你现在如何，尽管你可能不愿意说。”峰试探地问。
“我吗？还好吧，现在和女儿一起过。”薇低着头很轻声地说着，不自然地抿着嘴唇。
“和女儿过．．．，你先生呢？”峰追问到。
“离婚了吧。”薇故作轻松地说。
峰愕然。
峰探了下身子，急切地低声问，“怎么回事？”
“峰，没办法，你也知道我的。我一直都是一个不现实的人。我无法忍受一个平庸无趣的，热衷于名利，也从不会尊重女人的人，天性使然，这注定我这一辈子都是不如意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他，只是为了宽慰父母，才勉强结婚的，现在父母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再过那种噩梦的日子了。”薇有些激动起来。
峰无奈地摇摇头，“薇，你太出色了，平庸的人可能只是看到了你的美貌，你的聪慧他们那些人是欣赏不了的，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种另类，对于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他们总是要排斥的。”峰嚷道，他感到热血上涌。
薇勉强苦笑了一下，“峰，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看我了，说明你变化也不多啊！”，薇试图自然地笑了笑，睁大眼睛继续说，“我以前只是有些清高而已，但这样的现实的社会上，我们每个普通人是没有清高的理由的，你会失去大量的机会，除非你甘于过这种平淡的没有希望的生活，虽说现在个人的发展机遇比我们以前要多很多，但我们这一代也都老了，失去了以前的斗志，尤其象我这样的女人，有了孩子后，我更不愿带着孩子来回颠泊，去和那些血气方刚的小孩子拼命，对于我来说，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不管受多大的苦，我都要．．．要咬牙坚持。”薇最后突然有些哽咽了，她只是抬起头，泯着嘴，默默看着窗外。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映射在薇那白皙而疲惫的脸上，峰看到眼泪在她的睫毛中不住地晃动，依稀中眼前的薇还是那个惹人爱怜的小姑娘，峰多想过去抱抱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就在身边，像过去一样。然而他却不能。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一定是不容易的，我知道的，知道的．．．”峰想安慰薇，但任何言语都太苍白了，有的除了伤感，还是伤感，“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时我不应该离开你的，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峰，我说这么些，不是让你自责的，可能一个人压抑太久，是需要找个人来发泄的。”终于，薇泪流满面，“峰，我一直都想问你，我们明明是．．．，为什么却要分开呢？”
峰默然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每次当他孤独时，不如意时，他都会想起薇，只有在薇那儿，他才是无拘无束的，才能得到一个真正的自我，也正因为如此，他都会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但又找不到人诉说，于是和薇同样的这个问题便会一直困扰着他，让他郁郁很久。
他低头想了想，缓缓地说，“薇，我想是我们太年轻了，不懂得珍惜，想想真是可笑，我们会因为那么小的事情分开，小得让我不愿再提起，我们那时都太倔强了，谁也不愿服输，其实没过多久，我就后悔了，只是我不知该怎么说。”
沉默，很久的沉默。
终于薇开口了，“峰，我也是啊，我是个很任性的人，其实你已经很包容我了，所以我从没恨过你，我只是觉得人生真得很残酷，我们的一个选择，一个错误的选择却让我们用一生去补偿，根本没有机会再让你重新来过，我们每个人活着就是不得不做不断的选择，其实叫抉择最好，但人的心态是慢慢成熟的，当时我又怎么会真正明白呢？所以我一定要让我的孩子早些去接触这个社会，早些去吃苦，学会珍惜，学会感恩，这样才可以在同龄人中作出更成熟的选择，不要象她妈妈一样地傻。”薇低下头，开始低声抽泣起来了。
峰感到揪心的痛，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薇伤心，他只想去保护她，宽慰她，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就像以前的那个勇敢的少年。
他急切地抓住薇的手，“薇，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本来应该像个很好很好的，但．．．”，峰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当时的确是我错了，但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来过呢，我一定会拿出我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的，相信我，我现在还是那么的爱你，我们还可以开开心心的一起生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嗯，去澳洲吧，我的钱足够我们移民的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峰，你又在说孩子话了。很多时候我们是不能回头的，我们都有太多的羁绊。我们都老了，青春还会回来吗！”薇打断了他。
锋颓废地不说话，愣愣地看着薇。
突然，薇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她还爱你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呵呵，你知道女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也喜欢比较一下的。”
“我想会吧，她一直都有些崇拜我，但我和她的婚姻是一种完全意义的现实的婚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东西，除了一些琐事我们几乎没话可说。”
“但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在结婚前，我也一直在剧烈的斗争，一种理想与现实中的斗争，但最终一些现实的打击终于让我明白了权力和金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重要，而她显赫的家世完全可以带给我需要的东西，既然当时我已经对爱情感到失望，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出一个次优的选择呢？我承认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或者是个卑鄙的人，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钻营，我开始厌倦了这种商场生活，整天说着这些无聊的，鬼也不信的话，整天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的表演。明知道他们的表演很拙劣，还要违心地鼓掌。我早就受够了，每天回到家，就累得什么也不想说，我总在想，我这么辛苦到底为什么，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现在对我来说，已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至多只是我快乐一生的一个条件，但远不是全部。薇，人生本就这么短暂，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做出个自己的选择，来享受我们的人生呢，什么都是假的，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再也不想为了道德的约束去辜负我的人生，整天去过那种麻木不仁的生活。我一直想去好好的爱一个人，对爱的人付出才会真正让我幸福啊！”峰不自禁地握住了薇的手。
“峰，在生活的重压下，我们又有几个人还能保持独立的自我呢，所谓的一个好人只是遵守社会规则的人，你根本无需自责的。我承认我经常还会想起你，或者说我还爱着你，但我不希望你的怜悯，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抛弃你的家庭和一个爱你的人。”
“怜悯，怎么会是怜悯呢？我一直都爱你啊，难道你真得愿意就这样让我们一辈子错过，一辈子不开心吗，你知道吗？如果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是回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了，你难道．．．”峰嚷道，他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想那么自私，也不想你那么自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庭已经是她全部的东西了，尤其是这种岁数的女人。”薇抽出手，说得很坚决，“峰，其实你想过没有，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几个是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我们两个总是因为自己的少不更事，不停地错过，错过．．．唉，有什么办法呢？”
峰沉默了，薇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宁愿自己受伤害，也不愿去伤害别人，哪怕是个陌生人。如果她不这样说，那就不是薇了。
薇也沉默了，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是外面的雪花还在不断地飘落。
“峰，你还会弹那首《镜中的安娜》吗？”薇打破了沉默。
“哦，整天的忙碌，哪里还有心情呢？”峰很颓废地说。
“峰，我现在还会弹，我喜欢那种空灵的感觉，你也可以弹的，音乐可以让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峰点了点头，“距离”这两个字让他感到沉重。
“我要走了，峰，我想我们不要再见了吧，我们之间既然是不可能的，见面也是徒增伤感，我们也不要埋怨什么，人生无常啊，有谁能真正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的。”薇站起来薇笑着看着峰。
峰呆呆地站起来，他知道薇是要走的，但这一刻真正来的时候，他又有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薇一定是不愿再见他了，这将是他们之间的诀别啊！
和薇一起走出了小酒馆，外面的世界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峰觉得有很多话说，但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傻傻地吞咽着唾沫。
“我走了，你多保重。”最后还是薇先说了。
峰机械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薇，他突然感到人生了无乐趣。
薇走了，就这样走了，看着薇消逝在风雪中，就像看着自己一生的幸福永远地离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薇说得可能是对的，这世上没多少人是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的，这似乎是宽慰自己的话，但怎么听着这么让人伤感呢？”
天色仍然很昏暗，风也越来越大，树上仅存的几片银杏叶终于也开始飘落了，对面的新义洲没有什么灯光，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峰一个人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吱吱吱．．．，积雪发出的单调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他落寞的心情，他只想这样一直走下去，走进儿时的记忆，走进和薇一起的日子。
附：觉得这首歌词的意境和我想表述的类似，这种别离，其实对所有经历过的人来说，都是伤痛，所以这首歌词才会引起那么多的共鸣。
后 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栀子花 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 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 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 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
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
你是否一样
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 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
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
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 爱着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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