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寂转着茶杯，胳膊肘搭在桌面上，身后站着一东和三江，他怕内容过于冗长自己会记不住，且这么重要的事原该燕道怜亲自上阵，而他在衡川湖与人对付，凌波寂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遂只带了两名部下。
浅砂白所言过于骇人，似与北国毫无干系，同时又牵连甚广，的确有沉塘夜其人不假，但研究所在南国学院上，暗线消息并不怎么灵通。世人对他的印象大都不一样，像南国人可能会说他是科技派发展先驱，至少在如今而言。凌波寂等人却只道他是蔚殛的年轻首领。很明显浅砂白是前者。
“大人，这两种身份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三江道，“莫不是整个研究所以‘沉塘夜’为笔名，被那些看了他论文的人误以为是一个人了？”
“不对。”凌波寂斟酌了一下，单从浅砂白的口证推知这是最有可能的，可另外还有多少未知因素干扰他们并不知。他努力回想关于沉塘夜这个名字的事，除去在南国的见闻外就是听凌波寂说起，“殿下十五岁时曾赞他为‘触到大统纪年之始的黑暗者，超越砚珝的科学家’，我并未在意，只以为是说他科技成就卓越，但大统前于我们只一片空白，殿下也不会知道沉塘夜他发现了什么却能发出如此感慨。我猜，他是见过沉塘夜本人的。”
一东道，“三殿下十三岁时确乎走访过南国，只是那时我们都还没认识他，是随了邀右丞......况且，沉塘夜这么早就出名了吗？三江，你在愣神？”站在旁边的三江一个激灵，“不、不敢。”“想什么呢，分享一下？”凌波寂笑道。
“这......”人家苦苦思量之际，三江却走了神，凌波寂想必有些不大满意，脸上没有一点显色，她一咬牙，“属下想，大人连殿下四年前的话都记得清楚。”一东扯了她一下，“你这不是胡闹吗？”却见凌波寂嘴角微扬，转过身来。三江大气不敢出，被他盯得发毛，“大人？”
凌波寂爽朗笑道，“对了！是四年前的事。你也很聪明。”三江眉梢抽了抽，“您别取笑我了，怪难堪的。”
一东心中叹气，说道，“谁管你的小心思了。可四年前沉塘夜就有众多魔法科技的发明了吧，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没错。”凌波寂道，“你回想殿下这句话的赞誉太高，如果说‘推动发展’还合适，但砚珝是整个魔法、神迹、科技的基础奠基人，站在前人臂膀上和独自研究出来有不同，殿下未必是冲着他后来的那些发明，不过是在四年前把六年前看到的说出来而已。”
“浅砂白说沉塘夜是研究院院长，而悲画扇等人是蔚殛成员，六年前她逃跑时和我们看到的光景不同在于：沉塘夜其实是蔚殛的首领。他的背景应当很大才是……哎呀，真可怜，蔚殛只是个学生组织吧，就给她留下深重阴影，以她的地位便是想扫清蔚殛也相当容易，哈哈，沉塘夜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总之，我猜浅砂白出逃前后三殿下见到了沉塘夜，在此之后他才在明面上刊登了魔法科技的个中产物。”凌波寂道，“越是这样说，我就越觉得陵墓台和浅砂白并无关系，难道是沉塘夜在她身上做了手脚，陵墓台则是启动的开关……”
一东心想，您可开始离谱了，“大人，陵墓台是用怨灵的场所，旁人不敢轻易进入的。”凌波寂想，所以浅砂白能离开就很有考究，“我只是个魔法师而已，对灵气一窍不通。如果问殿下的话，他定能给出解释来。”
“不行！”三江道，“您还是别冒险了，我看浅砂白极好是杀了，免留后患得殿下问责，怎可又去询问殿下了？”一东也道，“待得过些时日再告诉殿下此事，他便会理解您的，期间先行关押她也无不可。”
凌波寂道，“噫，平日看不出你们竟如此冷血，她知道的不过这些，尽数告诉了我们，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二人相顾不知所云。
“嗯......想想看，咱们不都是因或向往殿下的光芒聚集在一起的吗？为了殿下惩恶而救人的行动，为了他逾越法度之外，让黑暗遭遇更暗来维持一些公平。不管是什么时代都会有这么做的，但若无殿下如此纯粹贯彻‘戮恶’，想必这种光明又会变成另一种黑暗。”凌波寂笑了笑，“当然我也不是很理解，按照殿下的指示去做就好了。殿下可从未说过要害她性命。”
“可是殿下已放了她，您却给捉了回来，不是背道而驰了？”
凌波寂频频摇头，“这咋能是一回事？咱们虽不是好人，难道你们就是完完全全穷凶极恶的坏蛋了？若真那样我倒也不敢叫你们来了，既然哪边都不靠，而咱们的罪恶又远超普通人，岂不是夹在中间要疯了？”
“嗯，我们确是为了协助殿下，和殿下的理想比，能算这理想的垫脚石就不错了。”一东道。
“所以殿下的理想是什么呀？”三江道。
“你这家伙，晓得怎么做足够了，大约后来自然会明白。虽然什么也不懂也无妨就是了。”凌波寂一只脚踩上椅子，扶着膝盖前后晃，椅子腿发出吱吱摩擦声，他的眼中似冒着橙光，好像某个初院的普通学生。
三江扑哧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上嘴，说道，“您和殿下，一谨从，二向善，佩服佩服。”“像好人似的。”三人一齐笑起来。
一东想，两者兼并却谈何容易，刀尖舐血的日子还是黑暗，需得心中有火，方能点亮芒烛。凌波寂侃道，“你的水平，还是找个媳妇慰藉心灵吧。”三江更乐了，一东比不上凌波寂和归淄藻，好歹是二级干部的精英，给他调笑，倒不生气，一语带过了。
“殿下还好说，但倘使浅砂白到沉塘夜面前告状，就有些麻烦了。”凌波寂道，“反之，浅砂白如恨沉塘夜，将她送了回去，兴许有益。罢了，你们赶快与六鱼他们汇合，才不惹人疑心。”一东与三江应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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