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去能当锦鲤吗——金银县志（八）

今天的文字，可能有失偏驳

穿越回去能当锦鲤吗——金银县志（八）

一

因为之前工作的原因，我和本市的几位中青年律师比较熟悉了。离开银行，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接到一位王姓律师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明，他就一股脑儿说完了他的问题。

因为到年底了，他们今年提供的法律服务，要结算一次，但是今天银行的人给他打电话说，呈送给行党委们申请被打了回来。他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我只好和他说以后怕是帮不了忙了。他愣了两秒，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其实，我知道是问什么。这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购买法律服务，和逛县里的农贸市场，对很多人来说是完全一样的——无论你收费多少，他们依然觉得太贵了。再进一步说，不光是律师，会计师审计师评估师，总之一切仅能靠凝结在纸面上的智力劳动者，都会受到这家银行领袖的“打击”。

“不就是聊了两句话，写了点儿字儿吗收这么多”，“商量商量便宜点儿呗，又不是啥大事儿”。诸如此类，每一年、每一次，每一位，不断循环。

二

我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我刚被调到一个新部门，面对80后新领导，心底里还是有不少敬畏的，每一次调研和报告，80后都给我修改，让我受益匪浅。也不禁暗下决心，多向他学习。

渐渐地，我发现他修改文章，有着显著的特点，就是变换同义词。比如：把“我行”改成“ABC银行（就是银行正式名字）”，或者把“保证”改成“保障”，再就是把一些可有可无的句子加上或者删去。有一次，一段400字的汇报，改了9次，最后第九次，和第一次之变化了三个字。在一次同事聚餐上，我无意听一个刚调动部门的伙计说，他们那个部门的80后女领导亦是如此。

在这个部门一个多月后，我和80后领导第一次同桌吃饭，他问我道：“你是研究生吧，硕士毕了业，还想不想读博。”说实话，没有读博是我很后悔的一件事，况且获取知识的欲望，不至于是件坏事。于是我说：“恩，有机会我想啊，在职读博之类的。”

然后我被狠狠的打了脸。

“硕士就差不多了，哎，还读吗，我觉得不用了。工作经验社会经验比死书有用的多，要开阔你的眼界，才能增长你的水平。”

读书人，在世人眼中，一直是，或许永远都将是臭老九们。除非，你是一个当了官的读书人。

三

我们北方人，对北京有一种格外特殊的感情，这感情中主要是羡慕与崇拜，又夹杂了些许的不屑与无奈。尤其是山东人，自古至今，对于带“京”字儿的东西，从来抵抗不了。县城里甚至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村里的不识字老太太，从村里第一次到了县城新修的商业街，发出一声感叹：啊这就是他们口里说的那北京城嘛。

山东人最尊重的是政府职业者，政府里最讲究的是级别，导致了山东人对北京最大的崇拜，与许多南方人看重的商机和资源集中度不同，就是纯粹的觉得北京官儿真多，官儿真大。所以当有谁想要炫耀一番了，总得说：我有点儿事儿，得去北京。而这种炫耀，也分三个档次，初级的，是说我要去北京送个礼。因为这年头谁都能带着礼物去北京，所以很难证明你进去了当官人的家门，比如生病去北京住院，给医生送礼，就不是那么光彩的事；中级的就是单位派我去北京学习的。因公务原因被派去北京学习，在县里就好像是去中央党校在培训的后备干部一样。最高级的炫耀，只能这样：我儿子在北京（中央部委）上班，忙得很，捞不着回家，多亏了咱地方上的领导啊，逢年过节都过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四

很多人都说真实的中国，在县城，北上广那都是一定阶段的幻想。其实县城里的人，无时无刻不再羡慕大城市，但这类羡慕，绝对不能影响了对自己生活的骄傲与自豪感。许多矛盾，都源于此处。

首先这种骄傲自豪表现在对认证类事项的极度渴望上。

中央部委，各个全国的媒体，只要有任何的带有“评选”二字的活动，必定要去争取，必定要去关注，必定要做宣传。宣传的口号无非三种“国家委以我市XX重任，经济即将腾飞”、“我市再夺XX称号”、“XX国家级XX项目即将在我市开建”。一旦有这样的新闻，各个家族微信群必定有人转发，许多家长还要以此教育孩子，你看咱这里多好，啥都有。他们不会觉得，吃人家吐出的骨头，卫生不卫生，还有没有营养——或者是，丢不丢人。

其次就是极强的抱团精神和排外主义。

我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时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对我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边有没有咱老乡啊，去了多和老乡玩啊。仔细想来，能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是极其不包容的排外主义。相比之下，对于大城市明明羡慕却硬说大城市没意思，就有些不宜置信了。随着我在东西南北四个不同的省居住几年后，对这句话越发的不理解。且不说老乡坑老乡，山东人亦有太多“不仗义”的。就单论其他省份的人，虽然各有不同，但却从未见大面积出现他们口中的那些劣习。河南哪有那么多黑心骗子，福建哪有那么多电信诈骗，四川哪有那么多好吃懒汉，上海哪有那么的排外，东北哪有那么多黑社会。。。

再次，就是对自己家乡城市这个名字的过分关注

山东某四线城市，国家海军刚用这个城市的名字命名了一艘驱逐舰。这侧短小的只有几十字的新闻，被这所城市的各大媒体报道，仿佛自己的城市有多么的了不起——其实我国日渐强大的海军已经有200多艘舰艇了。当小城市的人，走到了大城市，看到某条街道是以自己家乡命名时，还不忘拍照发朋友圈“瞧，连北上广都这么重视咱们家乡”——就好像写着你家乡的名字，这里就变成了家乡管辖的飞地一样。拜托您给人家多起点名字，接下来城市扩张新街道用得着，全国几百个小城名字早都要用遍了。

最后，就是对同一事务在不同城市的双重标准上

举例来说，北京拥堵，他们会说：北京有啥好的，天天堵车成这个样子，上个班需要俩小时。自己家乡小城堵车了他们就得说你看咱们城市发展的多好，这都开始堵车了；上海吃碗面花了16元，他们会说：抢钱啊哎呦不得了这么贵咋活啊。自己家乡开一个贴牌盗版连锁餐厅吃碗面15元，他们就得说你看咱们城市发展的多好，消费水平直逼大城市了这都；深圳严格执行行政审批类手续，他们会说：这边真的不近人情啊，唉，咱人生地不熟的没人就是不行啊。自己家乡办证大厅立个牌子要求人人排队，他们就得说你看咱这里越来越规范了，都不用找人就能办妥了。

五

然而这一切，都将在一个前提下，变得没有意义。那就是你是个安于生活的人，一个在自己世界里过得开心的人。如此一来，就没人有资格指指点点你，更不能批评和教育你了。

可惜的是，大部分人都不是。甚至很多人在“炫耀完自豪完”之后，都要说一句：哎，早知道当年在北京买套房子了。

仿佛回到过去，就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登上巅峰，变成人人羡慕的锦鲤。

时光是没法倒退，而且就算倒退了，该错的人，依然会错，犯傻的人，总将犯傻。只是具体的事件和时点或许会不同。因为要任何人自律，太难了。

有一次和一位县城的私企老板，恰好聊起来了一件事。

他说：假如回到十几年前（因为老百姓也只有那时候可能买得起），家乡的房价和北京的房价相差并不大，你去贷款，买了一套，这样一来，你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得过着相对艰苦的日子，持续好几年，直到房价登峰造极你再卖掉。这是你现在的想法，但真到那时候，很难经得住诱惑。你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前享福——明知道十年后我身价数百万，现在却要天天过苦日子。我本来这十年就够苦了，如今重新过一遍，还要受苦？这样一来，抵押资产获取资金来享受的想法就挥之不去了。可有两个问题，一，没人相信你的房子未来会那么值钱。二，你套现来的资金享受了，总得还款，你的房子就成了人家的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说说企业，要是之前知道国家未来的政策，我也很可能会死在过于自信上”他继续分析“大家穿越剧看多了，总觉得回到过去就是预言家，但忘了你在那个世界里，可能是个异类，周围的人没法理解你”。“你知道去什么行业套利，却不知道怎么套利”，“而就算你都整明白了，你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贪欲”。

我不以为然，就问他：“坐享其成了，还能有那么难吗？”

他笑笑说：“坚持做一个产业的民企现在完蛋的多，还是跟着当官的政策啥也干，半途跑去搞地产的死的多”。“其实，很多人不是期望回到过去，而是期望手里还很有钱，这些年可以重新过，可以挥金如土，践踏着别人过。”

太多的机会，等于没有机会；仅有的机会，往往是你抓不住的机会。

“这么说其实，穿越回去，还不如明天就中彩票，反正穿越回去，最好的活法办法就是记住第二天开奖的号码”。他揉了揉手中的中国福利彩票，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