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绎《农夫和蛇》故事的“蛇”从千里之外一步步变成焦家成员
郝武长与焦最婵结了婚,就像上过弦的钟表发条,走着走着就松了劲。
郝武长的家乡陕西洛南县属贫困山区,而今他立足之地山西垣曲县同样是山区。相比较之下,山西山区的自然环境比陕西山区的略微好些。更让郝武长留恋不舍的是,这里有焦起周和武桂兰两个长辈的关怀。媳妇讨下了,新衣服穿上了,新被子盖上了。得到了这一切, 除去他在焦最婵身上略微费了点心思外,别的一切他无须考虑, 焦氏夫妇已经替他安排好了。
在陕西老家,一提起娶媳妇的事,郝武长就发愁得日夜难眠。看到条件好的同龄人娶妻生子,出双入对,他眼红、气愤、嫉妒。他曾做过无数个五彩斑斓的梦,梦到在自己的分得的那孔窑洞挖出了祖上留下的金条。金条是黄色的,颜色如铜,但比铜的分量重得多。他拿着金条换回了花花绿绿的钞票,盖起五间大瓦房,在唢呐声中,他把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领回家。郝武长象跋涉在沙漠中的饥渴人,见到女人活像见到水源,那股子兴奋劲儿就甭提了。梦中的新娘子怎么看怎么好看,活脱儿就是仙女下凡。像这种梦,一般人做过去早就抛诸脑后,可郝武长愈品愈有味儿。梦中一切是那么真实,连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郝武长断定,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梦,这是上帝拯救他之前的暗示,他没准由此翻身,成为洛南一带的首富。
想到此,他爬起来,用把小锤子在窑洞四周轻轻敲打。”“嘣嘣嘣”,这里声音异样,里边似乎是空的,郝武长的心咚咚跳得十分剧烈。妈呀,梦想的东西就
要变成现实了。郝武长扭身操起小镢头,使劲刨起来。刚刨了两三镢,两扇破门“呼哒”让人推开。郝武长看到嫂子圆睁双目戳在门口,双手叉腰,两眼瞪得像磨环,出口就没有好话 :
“武长,你他妈的发啥神经,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一会儿咚咚咚,一会儿砰砰砰,鬼敲门哩 ! 哟,你拿镢头刨窑腿子哩嘛,窑塌了咋办 ? 你不想活我还想活 !”
遭嫂子一顿训斥,郝武长寻找黄金的心思刹那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他心中清楚,把姓郝的往上翻十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有粮吃饿不死就算走运,哪能积攒下什么黄金。想到此,他又诅咒起死去的爹娘来 :
“你们两个,穷得揭不开锅不会少生孩子 ? 如果只有我一个,你们不至于劳累早死,我也不至于只分一眼窑洞,穷得连媳妇都讨不上。你们光知道生,生下来撒手不管,真是无法说 !”
郝武长的父母倘若健在,听到这话定会活活气煞。可郝 武长偏没有想到,他爹娘不论顺着生还是倒着生,只要一个 ,绝对没有他的份儿。因为他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双弟弟,唯他居中。
没有媳妇的日子过得委实乏味。年龄一天天见长,个头一日日见高,年轻的心愈发火热,想女人想得发疯。他要爆炸地球,毁灭人类,将世上的所有女性一个不留地杀尽灭绝,免得见到她们心烦意乱,魂不守舍,可望而不可及。
最让郝武长觉得有意思的,是村里后生娶了媳妇他去闹洞房。山里人娶媳妇过事从头到尾得三天,郝武长不请自去,美其名曰当跑堂,实际上是混饭。几个月闻不到肉腥的郝武长放开肚皮猛吃,直吃得连腰都弯不下。村里老辈看在眼里,无不关心地说 :
“好娃哩,饭是人家的,命是自己的,千万别吃出病来 !”
郝武长头一扬,满脸不在乎 :
“没事没事,年轻人磨子快,蹦跳几下就消化啦 !”
新娘子进门,郝武长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新娘子的俊俏的、不俊俏的、丑陋的、不太丑陋的脸模子死看。反正新媳妇不怕人看,多看几眼也少不了什么。戏弄新娘,是郝武长的拿手好戏。他往新娘脸上抹锅黑,是为触摸新娘子有弹性的皮肤 ; 他在新娘子周围瞎挤,是为了嗅嗅新娘子身上撩人的气味。新娘入洞房,郝武长像大烟鬼过足了瘾似地来了劲,缠在新娘身边,让她与新郎做节目。年深日久,郝武长成为闹洞房高手,肚子积攒了一拖一溜的精彩节目,什么“嘬软柿子”、“溜西瓜皮”、“咂过桥烟”、“蛇溜道”、“糊顶棚”等等等等。他的节目大多比较荤,并且难度较大,新郎新娘都不乐意做。每逢此时,郝武长就强迫他们做,先在新郎身上捏打,为的是遮人耳目。后来又转到新娘身上,捏捏大腿,弄好了还可以在乳房上摸一把,反正过红事是不兴翻脸的,郝武长趁机大过荤瘾。有一次,竟抓破了新娘的乳头。明眼人看出郝武长的“醉翁之意”,索性戳破 :
“武长,有本事娶个媳妇回来,动手动脚顶啥事 ?”郝武长自嘲道 :
“嗨,看你说的,总过个瘾嘛 !’
于是,一条歇后语在村里广为传开 : 郝武长逗新娘—过瘾。
郝武长渐渐察觉到所作所为有碍大雅,就说 :
“咱们不做那难做的了,猜个谜语怎么样 ?”
猜谜语很文明,新娘当然得同意。
郝武长道出谜面 :
“抱住你的脖子,搂住你的腰,趴在你的肚子上弄肮脏。”
打一物 !
新娘为难了 :
“这,这是啥呀 ? 太荤了 !”
郝武长大卖关子 :
“荤啥,荤啥,半点都不荤,谜底—围裙。荤么 ?”
新娘细细一想,确实是。谜面荤,谜底不荤。
有一回闹洞房,夜深了。郝武长跟几个被人称作“苜蓿根”的和他一样讨不起媳妇的光棍排演了一场高难度节目—“起火带炮”。他们将新郎扒光衣服,绑在柱子上,找出一只爆竹和半根香,拴在新郎的命根处,将香点上火,看新娘解不解。“苜蓿根”们溜儿站在炕下,等着看戏。香火缓缓往后燃烧,新娘先前尚能沉住气,可越想后果越严重,万一炸了,难受的不仅仅是丈夫。遂将羞怯丢在脑后,快步上前,从那勃起的玩艺儿上将爆竹解下来。“首蓿根”们哈哈大笑着迈出新郎的家门。
但他们并未走远,拐过弯停下来,摸出从新郎家带回的纸烟,扑哧扑哧一个劲儿抽,同时讲些少盐没醋的淡话。“苜蓿根”们准备二返长安听墙角,看更精彩的戏。
郝武长说 :
“咱们这里老早以前为闹洞房发生过一起人命案,你们听说过没有 ?”
一个“苜蓿根”道 :
“知道 ! 不就是把男的关在外头,结果让狼吃了,后来有人冒充新郎与新娘睡觉么 ?”
郝武长听说别人也知道这个故事,多少有点扫兴,讪讪地说 :
“就是 !”
估计时候差不多,新郎新娘该入睡了。“苜蓿根”们卷土重来。新郎家的门已经上栓,拨了半天拨不开,郝武长建议 :
“快,翻墙过,不然就没戏看了 !" 郝武长第一个爬上墙头。
这天晚上没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郝武长轻轻往下一溜,没料想下面是个茅坑。娶媳妇家的亲朋多,去茅房的当然不少,茅坑满满荡荡的。郝武长没留神,“扑通”掉了进去,不过他没吱声,悄悄爬上来站到一边。他的坏心眼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要别人都像他一样沾身茅粪,免得他们得了便宜卖乖。果然,“苜蓿一根”们无一例外地都沾上了茅粪,全身臭哄哄的,老鸹不笑话猪黑,拔开门拴,溜之乎也。倒是第二天新郎他爹在外头说,不知谁把他家的茅粪弄得满地都是,净是活活糟蹋人哩 ! 郝武长几个吃了暗亏,哪敢搭腔。
郝武长失去父母,天不管,地不管,说自在倒也自在,说可怜也够可怜。后来,有人介绍他到县药材门市部当临时工,再后来,他被炒了鱿鱼。包砖瓦窑,让小四轮压坏肋骨戳伤肺 ; 再再后来,他到垣曲下古堆疗疾,结识了武桂兰全家。(作者:杜峻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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