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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悲伤,暖暖的爱

狭窄的悲伤,暖暖的爱

作者: 灼印 | 来源:发表于2019-02-11 20:33 被阅读0次

暗夜里诡异的梦境,我奔跑释放甚至飞行,枯木罩顶,云朵枯黄,甚至天空的蓝都如墨水的色泽般压抑,我放声大哭,从梦中醒来。

无法入睡的夜里,我捧着厚厚的书籍,不在乎内容,只是当书中某一句俏皮话在那深沉的基调里出现,我都会忍不住留下无声的泪滴。

是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好,我不知道。

直到去了惨白色基调的精神病院,我被确诊成抑郁症。

这就对了,我只是病了,一场心灵小感冒,吃吃药就会好。

于是,这药一吃就是十几年,可能此生,都戒不掉。

一年两次,像是固定的魔咒,我被恶鬼扼住了咽喉,七天七夜不能入睡,我甚至无力崩溃,轻轻跨出29层的窗口,被母亲手疾眼快的拉回来,她掩饰不住的疲倦与愤怒,无论我怎么解释,我没有想死,她都不信。

是啊,恢复之后的我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可笑,然而,我只是,仅仅只是,想睡一觉。安安稳稳,没有噩梦,没有痛苦。

血脉的遗传可笑又可怕,快50岁的老爸因为酗酒住院的时候也被检查出抑郁症。

我并没觉得悲伤,就是有点心疼我妈当时哭成烂西红柿一样的眼神和脸孔。

我也不意外父亲的抑郁症,酗酒之后,他自杀的方式花样百出,半真半假,上过吊,吃过药,跳楼跳的后来我们都不拦了,因为知道他并没真的想死,只是在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折磨身边亲近的人,让我们承受折磨陪他一起痛苦。

人和人真的不太一样,我和我的父亲,他靠折磨别人得释放,我靠折磨自己的心灵得安慰。

抑郁症,很多高中生觉得这个病很有逼格,觉得有才华的人总得有点另类的特别,我听完不置可否。

如果有一天看着麦兜都能从头哭到尾,我不知道这个逼格年轻的朋友们还需不需要。

大雨滂沱的时候,我会来一杯廉价的白酒,配着花生米,坐在阳台上看雨。不知道为什么前人留下那么多关于雨的诗篇,我只是觉得安静,天空的色泽如同我的噩梦,让我再生不出一点想要对抗的心力,就这样可生可死,可有可无。仿佛我是一个摆件,除了呼吸没有一点活气。

那年要工作了,战战兢兢的参加体检,生怕万一心理疾病被查出来影响我入职,抑郁症这种疾病可能只有懵懂不需要自食其力时才是高贵的逼格,等想要赚钱养活自己了,那个单位会想选一个情绪不稳定,年会大哭不止的职员,就算她的借口是公司太温暖,让她太感动。要好的同事走过来悄悄耳语,装装就好,过犹不及。

我没法说我有病,我控制不住。于是办公室的美女们开始认为我这是心机,起码老板记住了一直默默无闻,小心翼翼的我。

病,是藏不住的夹心糖果,外表再甜蜜,等到糖汁化去,里面藏的还是会被发现。

我承认是我无能,没法承担来自职场的压力,一夜一夜的噩梦,一夜一夜的失眠,各样凌乱的琐事,我离职了。公司里唯一能聊上几句的同事说你看着就像个心里做事的人,原本以为你能发达,原来就泪腺发达,看着他嗟叹的背影,我知道这是我和他最后的联系,没用的人,联系又有何益处呢?

回归家庭,自从我身体不好我父母就一直紧紧巴巴的过日子,给我攒了两套房,租金刚刚好比我之前一个月工资还多二百。

我成了标准的啃老族。直到我父亲得了癌症,生死之交的身体疾病好像医治了他的抑郁症,他似乎变得特别正常,给我母亲料理一日三餐,情人节还会送上大捧的玫瑰。一直为家里两个病人担忧的母亲仿佛回到了结婚的头十年,重新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父亲病重,偷偷跟我母亲说,我放心不下女儿,不如我把她带走吧。以他偏激的性格,他可能真的会选一种不太痛苦的方式结束我的生命。

我不知道母亲那一刻的心情,后来我只听她说她果断的拒绝并且死死的看住父亲,唯恐他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也许刻意被最后几年的幸福生活蒙蔽,父亲的偏激只能说他的抑郁症一直都在,只是被藏的很好。

他不肯吃药,从不承认自己有病,就算我们拿到诊断书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可怜我的母亲,三十四年的婚姻,幸福与痛苦各占十几年。

父亲走了,她只记得父亲的好,忘记了酗酒常常伴随的打老婆,我看过她哭着无能为力的脸,也见过她喜悦的接受着父亲的照顾,一辈子,我相信我母亲对父亲有爱情,不然怎么坚持那挨打受骂的十几年,可这样的爱情,我不需要也不想要。

在医院做了各种各样的心理测试,居然是容易快乐的多血质性格,一般很难得抑郁症的。

可遗传就是这样,我,我爸爸,我奶奶,我奶奶的父亲。一代又一代,难道痛苦也要传承吗?我不理解。

我想要一个答案,当每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我唾弃命运的不公平,我不想总沉浸在悲伤里,抑郁症不是也应该有一条情绪曲线吗,总该有快乐的时候,哪怕一天一个小时。

我只有悲伤,很少快乐,我学会迎合别人的微笑,学会与人聊聊家长里短,我不暴露自己的难受,于是没有经济压力的我更像一个正常人。但我知道,一切不过是假象。

大学时闺蜜,我最知心的朋友,她了解我的一切,然后她把我骗到了教会。一个家庭式教会,同样信仰的年轻人合租在一起,我好奇甚至嫉妒到愤恨,为什么他们那么快乐。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每天努力工作,我见过他们之间的争吵,然后一同跪下亲密的拉着手祷告,互相为对方祝福并为自己的脾气在神面前认罪。那种冲击是巨大的。

我被骗去,但我自愿留了下来,整整一个月,有专门的辅导老师倾听我的遭遇,并用祷告的方式为我医治。

当我离开时,一身宿命的重担脱去了大半。我好像回到了生病之前,起码看见美丽的景色会感慨大自然的壮举,那时候,我还是一个被教会吸引但并不真的信靠神的挂名基督徒。

一年依旧两次犯病,整天整宿的睡不着,我靠大剂量的药物,每次都像吹气一般十天半个月胖上十几斤。然后恢复了就开始减肥,很久都年年如此。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一个年轻的牧师,在周日的敬拜里传讲福音,我不明白那一刻我怎么了,我被感动了,不是莫名的泪腺发达,那一刻我确定真的有一位神。我还记得那个牧师也是个胖胖的小姑娘,应该是来教会实习的。

神就借着这青涩的传道人打开我的心门,我感觉到身体里有圣灵的存在。

从前,耶稣背十字架受死的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故事,宗教不过是麻痹人心的良药,而我有病,我需要这味药,教会的和睦让我看见自己被医治的可能。我喜欢善良的基督徒,仅此而已。

而那一天我发现,我错了,世俗的高傲让我卑鄙的鄙视基督教却又利用善良的教会氛围来使我开心。

那一天,我认可耶和华是我的主,我相信圣经里的每一句话。

变化是一瞬间的,神的能力就是这么奇妙。那是我信主的第三年。

我开始了新生活,心灵层面的新生活。

抗抑郁的药依旧在吃,每年也都会有犯病睡不着的时候。可我不会再为想睡一觉就选择死亡。

泪腺依旧发达,确渐渐感动到别人也感动的部分,仿佛我的心在回归,从一个偏离了正轨的情绪里剥离出来。

我不再为遗传的抑郁症而自卑,也和同龄的姊妹分享过我的经历。

神爱世人,不因为我残缺就遗弃我。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帮助了我,而我仅仅是利用,想从一个信仰里得到益处。

信主的第三年,我才成了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我相信了一句话,不是我选择了神,而是神拣选了我。在我爱他以先,他已爱了我。

我不再为抑郁症带来的困扰而伤神,因为有时祝福也会包裹着苦痛的外表,就像拿便宜的帆布袋装金条,里面,可没那么简单。

我甚至觉得抑郁症是神给的祝福,没在炼狱里生活过怎么能感恩一草一木的美好,那些神的造物如此美好而奇妙。

早晨起来感恩,又是美好的新一天,很多姊妹信主后心变得柔软,常常一首赞美的诗歌就使她们泪流,而我,反而控制住了泪腺,感恩吗?当然。一定要流泪吗?未必,我的心里会蹿上一股暖流,那种温暖应该叫做爱吧。因为神就是爱。对我来说爱不仅仅是圣经里那句“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更多的它像一束光芒,一种温度,给我带来温暖,让我失落的心重返美好的人间。

我知道自己是人群中的少数派,不论是家族遗传的抑郁症病史,还是在共产主义无神论为主流的中国大陆信仰基督教。

我爱现在的自己,因为悲伤是狭窄的,而爱,是温暖的希望,它会照亮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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