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满天飞

流萤满天飞

      “你点亮了自己的灯”

                              ---泰戈尔《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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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美好的景象，在脑海里时常不经意再现，比如流萤。

是的，流萤。虽然它们是那般微弱，离我已很遥远，但只要一想起它们，想起它们在黑夜里那一闪一闪的银光，仿佛是一朵朵梦在闪烁，我的思绪就如故乡屋顶的炊烟，在暮色中飘得很远。

这样美好的景象，就停留在故乡，停留在四周被稻田包围着的小小村庄，停留在一个个让人无比怀念的夏夜里。是谁说时光回不去？不！有着流萤夜光的牵引，我随时可以回到儿时故乡的夏夜，回到那童话般的世界里。故乡每个夏夜对于我来说，都像流萤的夜光那般神秘；还有，像流萤那般飞来飞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快乐。

故乡的夏夜是迷人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好不容易等来夜色降临，他们依旧往常般掇来竹床竹椅，不约而同往村庄最热闹的老地方集中。老地方就是故乡夏天的磁场，是大人们纳凉的地方，也是我们这些孩子玩耍的地方。大人们或坐或躺，摇着蒲扇，吧嗒着香烟，开心地大声谈笑着。烟头的亮光明明灭灭，仿佛是那天空流萤的点点闪烁。孩子们对大人们的话题不感兴趣 ，孩子们是不安分的，喜欢在黑夜中游荡。他们更渴望的是黑夜中梦幻般的流萤，引诱着他们向着那扑朔的亮光，悄悄得不能再悄悄地靠近。

稍稍偏远了村庄，夏夜就像是梦境。池塘边或者水田里，蛙鸣连绵不绝地响起，这里比人们纳凉的地方更热闹非凡。彼此起伏的蛙鸣填满了夜的空间，繁密得像银河璀璨的星辰。裹挟着水息还有草味的夜风微微拂过脸颊，有些厚重，有些暖融，有些滞涩。离开了村庄的夜，瞬间像一张神秘的无形的网张开，不着边际。无数的亮点在闪动，或远或近，或高或低，像是无数只夏夜的眼睛在调皮地眨呀眨。黑夜泛起幽蓝银亮的光，稻禾、野草、树叶在微暗的光里影影绰绰，轻轻摇晃着独独属于夏夜的梦。

田野的水沟旁，更是斑斓一片。点点亮光汇聚着，交织着，它们不断重叠，不断增多，就像是夏夜的天空被裁剪，然后有一小片落到了这里。亮光映绿了水草矮树，连水沟里的水，都绿盈盈地透着光亮。有时一只蛙惊动了，水面便摇晃着碎碎的银光，像是月色落到水里，久久不复平静。

流萤触手可及。眼前有一道光亮闪烁，便是一只流萤在游动。每每这样的时刻，总是居心叵测尾随那亮点，等到近了，伸出手掌拍打，光亮刹那随手而落，一粒流萤大小的土地便在光亮里映得格外分明。俯身拾起，一只流萤便落在了指尖。受到突然袭击的流萤发不出任何求助的呼喊，只是那亮光似乎淡了一些，或许是受到了意外的惊吓，减弱了发光的本能。这也是对自己安全的一种保护吗，可是孩子们的目光是犀利的，它终究逃脱不了装进玻璃瓶的命运。一只，两只……当玻璃瓶像一只点亮的灯时，孩子们欢天喜地提在手上，用它照亮回家的路。

回到家中，装满流萤的玻璃瓶，更是一盏明亮的灯。这样的明亮，仿佛那盏煤油灯火焰中间最灿烂的光斑，映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虽然光没有温度，但依然点亮了心中的温暖。有了流萤夜光的眷顾，夏夜就变得不再那样无趣，那样漫长。总在一觉天亮的醒来，睁开的第一眼，投向那只照亮一夜的流萤，心里黙念，它们昨夜可否安心睡上呢。

流萤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视线，又什么时候离开我的视线的。进入我的视线那时我很小，所以不清楚它们的来；离开我的视线呢，想想，肯定是长大了。但长大了，却对这样从小喜欢至极的小精灵失去了兴趣，所以，它们也就自感无趣，继而怏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其实真的希望这样，它们不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是到了世界的别处。是的，它们肯定到了孩子们多的地方，因为孩子喜欢它们，它们是孩子夏夜的乐园。

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许多如流萤一般的东西，在我们的生命里来过又去过。它（他）们曾经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无法一直拥有它（他）们，是因为生命有限。如果想不留遗憾，那就让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相互珍惜，相互欢乐，就已经足够。不要说什么再见，因为终究没有再见。更多时侯的再见，是回忆，比如，这曾经满天飞过的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