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答案是很多。但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这句话?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永远不会真正懂得的。就像新鲜事物于未曾经历者而言,只是空洞的言语传说。它是甜是苦,是悲是欢,你触摸过、感受过,方刻骨铭心。
我这年十八,谈这些是不是不够格?我的回答是:够了。二月二十日,我在法律意义上成年。而二月十二日,我外公去世。至今为止,我都仿佛生活在一个无比膨胀而虚空的谎言里,而这个谎言只有三个字:“他还在。”
怎么可能舍得不在呢?他最疼爱的孙女刚上大学几个月,还差八天成年;和他相伴相行的老伴,吵了无数次也离不开;这小城的山水,他守了几十年也看不腻;老兵转干退休、儿孙满堂、家庭和睦,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他抛下这袅袅人间烟火气,坦荡荡地赴了病魔的约,留下一地恸哭。
和这世上有着悲惨境遇的人相比,我不够惨;然和二月十二日之前的自己相比,真的已经够痛了。书有末页,而人这本书,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后一句,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是最后一面。想要忘却又苦苦铭记的记忆,是接起电话后恨不得自己聋掉又抖着嗓子叫他而结果只余空茫,是隔着条条街道车水马龙深切体悟咫尺天涯,是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千言万语诉不尽离殇,但我已经学会克制疼痛。毕竟,他知道的话,肯定希望我提起他时是笑着怀念,而非哭着悔恨的吧。因为,那么严肃可靠的一家之长,那么亲切朴实的糟老头子,向来应付不了掉眼泪的孙女啊。
所以我提笔落字,是为了让他带给我的烟火气息以记忆之外的方式深深深深地留下印记。
家住二楼,老式的房子,实在有着诸多便利。他在小天台上有着一小块地,时不时变些玉米紫苏黄瓜出来,后来还搭了架子,南瓜藤就随意嬉玩。小天台旁边下面是大得像小院子一样的阳台,伫立着一所小屋子,传说里头曾经有鸽群栖息。再往旁是大笼公鸡母鸡,小笼嘤嘤鸡崽,后来装了隔板让兔子来混居,偶尔笼旁栓一两只鸭或鹅,热闹得很。这些都是他一手打理的,常常嘴上说外婆碍事,其实心里头怕她受累,所以自己大包大揽。
巧心思和好厨艺,难以想象这两者会融合在一个在新疆风沙里淘洗过的糙汉身上,可他偏偏做到了。我幼时晚上贪零嘴,外婆不准,他就端来一杯糖开水,啧,甜到心里。我长大以后,一碗热腾腾的挂面就勾了魂,更别说藏在面里的溏心蛋。再后来,发现他什么都会,红烧肉炖羊肉卤牛肉水煮鱼小龙虾等等等等让我欲罢不能。每当以为这一口是最好吃的一口菜时,他又打开了另一扇象征美味的门,得意地笑着向我招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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