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岭这个地方与别的地方都不同,四面的山层峦叠嶂,都是高耸入云的山,仰头望望,云就在半山腰上积着,缥缈的,仿佛是隔绝天上和人间的一道屏障。所以这个地方一早就流传着一个传说,是说这些山是连接着天的神山,穿过了云层,再往上走就是九层天,每一层里都住着一群神仙,最上面一层住着的,是当年三清四帝的师父鸿钧老祖,他老人家早在千年前就曾留下了一道法旨,说这岭上一户姓李叫李云起的人,就是他在苍云岭的代言人,这岭上的所有人,都得听李家人的话,隔三差五的须在屁股上挨一顿胖揍,这样死了以后,灵魂就能飘过云层,飘上天宫。于是这地方上千余年来的传统,不管男女,只要年满十八,总会成群结队的聚集在李家门前,夜以继日的等候着李家人的恩赐。
这李家人倒也是十足的好运气,千百年来不曾断了香火,也没有弄得子子孙孙无穷匮,一根独苗传到了现在,如今是到了李兴农接法旨,做公仆,为广大山民上天成仙的宏伟大业而甘心下地狱的时候了。当他从他那个垂死的老爹手里准备接过天神法旨时,只听见他老人家颤巍巍的张着走风漏气的嘴谆谆叮嘱,“好……好……好好揍,一定要……好好揍,别怕手痛……手痛……一定要……”话还没说完便一命呜呼,出溜着下地狱去了。俗话说的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是李兴农明明瞧见,他爹那副样子,明明是不想死。
“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况且我有法旨护体,这就是我的封神榜。”李兴农把祖传法旨插进裤腰带里,推门出了屋。
门口早已站满了人,一见李兴农出来,大家都欢呼了起来,接着就是拥挤推搡,争先恐后的往李兴农身边冲,毕竟能当新代言人上任以来的第一个挨揍的,是一件无上的荣耀。女人们都尖着嗓子连珠炮似得高声嚷着,时不时来几手猫儿挠,苍蝇拍,二指禅,扯头发,抓脸颊,继而便是喋喋不休的咒爷爷骂姥姥,翻起十八辈儿前的旧账来。男人们则要简单得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袖子抡圆胳膊,热火朝天便干上了。干红了眼,翻蹄亮掌,撩阴踢裆,无所不用其极,就算舍了一身剐,也得让李兴农先揍上。
人们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斗的总是旷日持久,武斗则是快意恩仇,酣畅淋漓。在女人们仍旧就谈古论今,纵横捭阖时,男人们的战斗已经渐渐结束了,地上横七竖八倒下了几层人,地面愣是生生高了一大块儿,站着的那个虽然眼睛肿了,鼻子塌了,鼻血流到了姥姥家,头发被扯去半边,衣服裤子烂成了碎布,脚趾头都被踩扁了,可是仍然像个得了胜的将军,昂着歪脸,挺着弯腰,迈着方步,骄傲的向李兴农走过去。待走到李兴农身前,调转了身子,一扯残存的挂在腰上的破布裤子,撅起屁股,叫到:“打吧。”
“打什么?”李兴农看着这塌屁股,觉得一阵恶心,向后退了几步。
“打这儿啊!狠狠地打。”这人有些不快了,指了指屁股,大声叫道。
那边女人们已经闻到了风,忽然间停止了内战,结成一线向李兴农这边冲过来了。她们也不管什么害臊不害臊,扯起得胜男人的耳朵便在他脸上啐起来,一时间,男人仿佛成了痰盂儿,脸上身上,那玩意儿上全是唾沫星子,粘的稀的,稀里哗啦的,继而便是叉腰怒骂,一句接一句,像接龙似得,而且还压着韵,韵脚随着气势不断转换着,朗朗上口,气势磅礴。只是这时没有人记录下这本诗集,若是有,定能流芳百世的。
男人忽然发狠了,金刚怒目,也不管什么男人不能揍女人的所谓风度了,裤子都没了,况且成了落汤鸡,还要那风度做什么。
“我要上天!”
“我要上天!”
这一拳来的好痛快,当先那个瘦弱的女人已经被锤翻在地,骂不出来了,其余的女人见状,倒也都有几分怵了,闭上了嘴,不再声张了。看起来,这份顶天的荣誉,是非这能屈能伸,百战百胜的‘将军’莫属了。
他用手将自己的屁股抹了个干净,复而高高撅起,叫到:“打吧。”
“打什么?”李兴农见这混着液体的脏物,更加恶心了,不由得吓得后退。
“快打,狠狠打,越重越好。”
这时,屋子的门被推开了,里面慢慢走出了一个少女,明眸锆齿,十分亮丽,却不是这岭上的人。
众人瞧着她,待其走近,才发现她一件薄裙下没穿着裤子,她竟然是光着屁股的,而这个屁股上,竟然已经有了一道又一道红色的手印,而且浮肿起来了。
“你……你……”‘将军’盯着少女的屁股,忽而感觉到羞耻,痛苦,愤懑……一系列的情绪交织起来,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女人们,倒下还未完全晕了过去的男人们,脸上也都愤愤了,一齐看着李兴农,却不敢太过火,只是怒目而视继而表达心中的谴责了。
李兴农的脸红了,低声对少女道:“你怎么出来了?”
少女柔声道:“刚才的事,我都瞧见了。我担心你,我知道,你是最爱干净的,又怕痛,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那你说,该怎么办?”李兴农问道。
少女附在李兴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握了握他的手,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
“好了,你听我说。”李兴农对‘将军’说道。
“你不能做第一个,还可以当第二个嘛。再者,我还要赋予你一项无比光荣的任务。从今以后,直到我死,你就是我的化身,全权代替我揍他们的屁股,一定要狠,不要落下一个人,要让每个人都能上天宫,当神仙,过逍遥的好日子。”
本来痛声哭嚷着的‘将军’,听见这话忽而喜出望外了,也不管身上痛楚,稀里哗啦,兴奋的叫着跳着,好小孩儿一样。周围的人也都变愤愤而欢欣了,一个个都扯下了裤子,争先恐后向前涌着,希望这只稀里哗啦的手,早先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屁股。
“我要上天!”
“上天宫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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