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念着的她,似惠灵顿永不止歇的风,固执的,肆虐的,他深爱的,却再也触不到的。
1.再见喃
演播室的的灯光剪下她的侧影,映在奶油橘般的温暖中,包裹着她疏冷精致的面容。
对面的主持人朝她开口:“向小姐,听说‘惠灵顿的梦’灵感和你当初在惠灵顿的求学经历有关?可不可以分享一下惠灵顿那段记忆给你的感受呢?”
“被贫穷裹挟,被失意席卷,总而言之,是很糟糕的记忆。”
“抱歉让向小姐重念旧事,但听说向小姐的初恋便是发生在惠灵顿?”
她用微笑回绝了后面的采访,与此同时,电视机前的他恰好瞥到了这一幕。眼底可见的她如往常般熟悉,年仅二十三岁的她拥有同龄段人眼羡的一切,是他看过的最明媚的女子,刚刚在国际大赛上获得金奖,被称为目前最懂设计的华人珠宝设计师……
他一直都知道的,向眠终会如惠灵顿一月的星子一般熠熠生辉。
但黎风不知道的是,向眠一生中最疼痛的事,莫过于他不动声色的再见和别离。
2.沉寂了世间万物
向眠多年前的记忆已在周而复始中被荡涤的发白,只剩下天桥上惠灵顿远方吹来温热咸湿的风和昏黄灯光下黎风那双沉寂了世间万物的眉眼。
黎风淡淡的似磨砂般颗粒的声音迂回地在她心上划下痕迹,“来,跟我走。”她起身随他离开,他的话带走蛊惑的魔力。待到清醒时发现是一场虚妄的梦,她总是不由自主的陷入旧日回忆堆砌的梦中。
但,或许不仅仅是梦。
向眠醒来是在半夜,分不清是薄凉的月光还是城市的晚灯,微弱的光自紧掩的窗帘缝隙攀爬而进。她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俯瞰着城市的霓虹夜景,五光十色的彩灯依旧不歇,对面巨大的LED屏上是她前几天在决赛中击败萧澜的视频。旁边是萧澜年岁已大,不及后辈的一类评价。想到萧澜,最后的印象是萧澜平静的认输的表情。向眠不满意,她要的成功应该是彻彻底底的打败萧澜,萧澜的平静让她愤怒而抓狂。
那种感觉,一度让她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赢。
正在这时,黑屏的手机亮了,是黎风的短信“祝贺你”简短是他一贯的口吻。此时是凌晨四点,他所在的惠灵顿应该是明亮的清晨。
她没有回复短信,她将那条短信右滑,删除,做完这件事像历经了某种必然的仪式。
3.黎明般的寂然
十九岁的向眠遇见黎风是在惠灵顿古巴街上的咖啡馆里,她是咖啡馆的画师,为顾客们画像,咖啡馆老板待她不错,那是一笔不错的收入来源。
咖啡馆里的时光静谧而悠长,馥郁醇香的味道升浮,伴着木质座椅的沉沉香味,浅浅的爵士乐相随。向眠一天要打几份工,最轻松的,莫过于咖啡馆。也是在哪里,遇见了黎风。
她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被走进咖啡馆的华裔男子所吸引,深灰色的大衣带着门外惠灵顿的冬意,周遭人群的低声交谈包绕着他颀长的身姿,尽管与旁边的人交谈着,脸上依旧是冷淡如梅的神情。可向眠透过他那双眉眼却看到了一种黎明般的寂然。
她萌生了为他画幅像的念头,她毫不犹豫的拿起笔,想要捕捉到那一瞬的光影。男子经过她时不免注意到了她盯着他灼热的目光,向眠本觉得十分尴尬,正欲低下头时,男子轻笑着示意没有关系。
他坐在了窗户边的座位上,点了一杯白咖啡。向眠默默地记着白咖啡,想来他是口味清淡的人,似他给她的感觉。
等到她的速写画好时,抬头窗户边已不见了人影,白咖啡的热气在空气中画着她入眼可见的小圈儿。
走的真快,她想着兴许他还会来,下一次,她或许会上前将这幅有些粗糙的速写送给他。
在那之后她等在咖啡馆里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却从未来过,兴许是来过了她恰好不在咖啡馆,但咖啡馆每日往往来来的人群中,确实没有他的身影。
几天后房东钟斯太太敲门,她以为是往常来给她送些蔬菜,打开门后是她颇为抱歉的神情“漂亮姑娘,可能以后不能住在这里了。”房东太太说明了来由,这里已经被别人买下,房东太太要去奥克兰和女儿生活。她为提前没有给向眠说明事情而为难,说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房子,她可以去给下一任房主通融通融让她多住几天。
她谢绝了房东太太的好意,送走房东太太后,她查询了卡上的余额,被贫穷包裹的感觉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只有选择去打工的餐厅睡库房了。
她拖着大包的行李向楼下走去,狭窄的楼梯口有装修工人在搬什么东西,一个狭促的转身间,她提着的东西“哗”的一下全落到地上,滚动到最后一阶楼梯口,她怯怯地捡着地上的东西,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她的东西。
原来他就是新来的房主,那位咖啡馆里冷峻却莫名让她感到温柔的男子。
4.黎风黎风,呢喃在心尖上
“为什么不听钟斯太太的,再住几天?”他开口,声音像她最爱的黑咖啡般浓郁又醇正。
向眠晕晕乎乎的跟他走进被自己收拾一空的房子,察觉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我不好再去麻烦钟斯太太的。”她说的是事实,当初自己搬到这里,钟斯太太看她是个女学生,又没有多少钱,硬是将房租折半,每日叫着她与自己一块儿吃饭,还替她去找了咖啡馆的兼职。
“七月在古巴街的咖啡馆,你在你的画本上画我。”
啊?他突然的开口,她不知道他说话怎么如此没有逻辑,明明上一秒还是在说着另外一件事。但心底又涌进丝丝点点的暖意,原来他记得那次见面,却又夹着小小的懊恼,偷画他的自己居然被他收入眼底。
从和他的交谈中,向眠得知了她的名字。黎风黎风,像是呢喃在她的心尖上,与惠灵顿一样,傍风而依。他将这栋楼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工作室,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猜不出他的工作。但她同时知道,她和他的距离,不允许她过多的了解他。最终她还是住在这里,带着他温和的善意。他承诺将最上面这层楼留给她,前提是让她将画的那副速写送给他。
她不置可否,那也是她的期盼。
她紧张的开口:“我…我叫向眠。”他和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握了握。“我知道你的名字。”
黎风闯进她生活的速度太快,却又像温柔的晚风,悄悄地滑进她的心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和黎风渐渐熟络起来的,直到黎风搬进了对面,听他说住在工作室这边更方便些。每天清晨向眠去楼下扔垃圾,便见他晨练回来,棉质运动衫上是外面的阳光气息,被汗水浸的微红的脸因呼吸急促而起伏。
“早”她同他打招呼,像是许多个往常一样。“黎先生,晚上来我家吃饭怎样。”她轻轻的开口,带着小小的期待。
“好”
惠灵顿的凉夜中,她看着他对满桌的菜赞不绝口,心里的某块空白被迅速填满。他吃饭的动作如此的好看,斯斯文文的儒雅之气,不挑食,不因喜欢吃什么而过分夹取。她在心底里描着他的模样,不一会儿茶余饭末了。
“黎先生,我可能不用住你的房子了,开学了我要搬进学校的宿舍里。”
彼时他正在喝水,握着玻璃杯的手修长而有力。“嗯,需要我帮忙吗?”
她小鹿般地摇头,她只是想告诉他,难不成他认为自己只会索求他的帮助?她送走了他,楼梯里昏黄的的灯光下她和他相互道着晚安。
躺在床上的向眠总是会在一闭眼的刹那想起黎风,想起那双包含着沧桑世事却又星河熠熠的双眼,她不想让自己失控,但却无法控制地想起他。
5.我想,我好像喜欢你
又是一次和黎风共进的晚饭后,她送黎风出门,“黎先生,要不我们去天桥上走走?”
黎风走在她的前面,长手长脚的他走的却很慢,会在她跟不上时停下来等她。惠灵顿的风一年四季如昔的肆虐,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疼痛。向眠在风中走的很吃力,纤瘦的身影看起来稍不经意便会被风吹倒。在她又一次的以为自己会跌倒时,一只手牵住了她。
她抬头看黎风,他轻声启唇“风大,”
忽然之间,她爱上了惠灵顿的风,如同爱上他一样,轻而易举。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口的,在天桥即将走到末尾时。她停下来,大风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她的呼吸因为逆向的风而变得急促。她费力的开口:“黎先生,我好像喜欢你怎么办?”接下来是他长久的沉默。
她安慰自己,或许风大他没有听到。
但她一个人吃力的在桥上走着,走在黎风的前面时,黎风开口“我知道。”接下来她停止行走,他的声音不大,刚好穿透她的耳膜。“向眠,我三十了,大你整整十岁。”
她已经知道他的答案,黎先生或许只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善意相助的落魄之人。“黎先生,那再见?我先回去啦。”来不及等他回声,她已经奔跑进漆黑稠密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接下来几天她没有见过黎风,楼下的工作室里时常有人进进出出,清晨没有黎风晨练归来,没有人吃她做的小牛菲力,没有人陪她去大风肆虐的天桥上奋力地逆风而行。
半个月后,她搬进了学校的宿舍。
她是设计学院唯一的中国人,教授在看着她的作品时常会带走不可思议的赞叹,她准确的利用珠宝的光度和色彩,教授说“向,你的作品,虽然稚嫩,但却像会行走的梦。”
会行走的梦?曾经,年幼的她看见家里老柜子里摆放的珠宝成品,也发出过同样的感叹。
五月有一场国际性的设计比赛在惠灵顿举行,向眠跟随教授一行人去观看比赛。
观众席上教授对她说“向,有一天你也可以优秀到站在台上。”她漫不经心的点头应好,眼睛却一刻也不停的盯着台上的境况。主持人介绍到评委时,向眠听到两个熟悉的字,在心底里心心念念的“萧澜”响彻巨大的展览厅。萧澜背对着她起身,转身向观众们问好。
是她,她是向眠来惠灵顿的理由。
比赛结束后向眠不在乎台上究竟是谁胜利,她只想快点走到萧澜的面前。她跟随工作人员悄悄溜进后台。萧澜在化妆台前补妆,脸上有和向眠一样精致的眉眼,却美艳了很多。一张脸即使仍旧让向眠感到美丽,却伏暗着细细的皱纹。
向眠轻声开口“我是向眠。”,萧澜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瞬间有些许的错愕,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眠眠?”
“嗯”
萧澜想拉住向眠的手,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两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突然进来抱住萧澜,奶声奶气的喊着“mom,give me a kiss.”随后又进来的金发男人有些和小孩子相似的眉眼,向眠便倏然懂了,原来她已有自己的家庭。
萧澜抱过小男孩,萧澜对她说道“眠眠,搬过来和我住好吗?妈妈很想你。”
向眠觉得自己该走了,她不想回答萧澜,只想快点逃跑。
她缺失遗憾了十多年的爱,此时都被不遗余力地展现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向眠甚至有点妒忌。
脸上有凉丝丝的冷意,在喧闹的周围激起涟漪。好像是雨水?
不,是泪吧,带着她心底沉默的叹息。
6.怕是有梦惊醒
黎风听到屋里面的对话,知道向眠一定伤心透了。
果然向眠趴在展览厅外的楼梯口,好像是在抽泣。“呜呜”声听的他心里发堵。他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向眠?”
她的脸上是一道道泪痕,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看到他时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他后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黎风,黎风,带我走。”她不再叫他黎先生,她唤他黎风,带着哭腔的嗓音痒痒的挠在他的心上。
“好,跟我走。”
他带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小小的人儿迷迷糊糊地嚷着要喝书柜上的白兰地。他不让她喝,她轻轻的摇着他的肩膀。他当她是伤心的没了心智,为她倒了一小杯白兰地,自己就着剩下来的白兰地。
她不久便醉的厉害,一小杯就让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她突然想跳舞,想起年幼时父亲挽着萧澜的手,在老旧的书房里面起舞,伴着老式唱片机里放出的轻柔的音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
她伸出手“黎风,陪我跳舞。”黎风看着面前可爱姿态的她,轻轻的揽上她的腰。他们的动作都很熟练,像是已经在心底排练过成千上万遍,客厅里奶油色的灯光晕染在她的脸上,黎风忽然感觉到一种不真切。
她随着他轻轻的旋转,她的口里轻声哼唱着某种不知名的歌谣。他的酒量很好,但是他却真的希望自己此刻是醉的。
黎风听见她如同梦呓道:“为什么我在乎的所有人都不在乎我呢,萧澜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跑到这里再婚生子,全然不顾我的成长,就连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喜欢我,只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伴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黎风不顾一切拥住了他,觉得拥抱或许能让她心安。
向眠起床的第二天清晨,发觉自己头痛的厉害,昨晚断片的记忆一点一点被缝接起来,似乎这是黎先生的家,似乎她昨晚喝了点小酒,似乎……她还牵着他一起跳舞!天哪她做了什么,她正想离开时,一道声音响起。
“喝点粥,缓缓头痛。”面前是她昨晚与之共舞的黎先生,原来不是梦啊。
这一次她还是说“黎风,我喜欢你。”是陈述句,带着无法拒绝的魔力。
“好”
7.每一步都迎着风和沙
黎风会费尽心思的带她去找一家中国菜馆,会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带她去相识的那个咖啡馆里画画,会放下忙碌的工作送她去学校上课,会耐心给她花一下午的时间做一道她喜欢吃的熔岩蛋糕,只因为她偶尔提及。
他们一起又去天桥上散步,上一次是她的表白无应,这一次却是他主动揽住她,怕她摔倒。黎风宽大的风衣刚好够包住他们两个人。黎风想起自己刚刚来惠灵顿的时候,也喜欢逆风而行,那时候自己的梦想还没有结果,也还没有认识向眠。后来他才知道,会有一个小姑娘和他一样,喜欢在惠灵顿夜色如水的夜晚,逆着席卷的大风行走,每一步都迎着风和沙。
他们都很爱惠灵顿的风。
晚风中她说着话:“有一天啊,我要戴上最特别的钻戒。”
她回头看他,他笑着说“会有的。”对啊,都会有的,那些她期盼的,都会如期而至。
黎风带着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让她跟着自己参加聚会,她会在大家无聊时给大家弹钢琴,她很轻而易举的便融进了他朋友的世界。
那一天似乎是盛夏,向眠的生日,空气中还飘着浮热的离子,甚至于天桥上吹来的风,也带着海洋的潮热气息。
黎风提前定好了餐厅,他和她两个人,在餐厅的落地窗前,面前摆着她喜欢招牌的惠灵顿牛排和她喜欢的通心粉素菜汤,还有小杯的甜酒,度数很低,他知道她酒量不行。他为她铺好餐巾纸,切好牛排后她很快便吃的肚皮圆滚,一点都没有矜持的样子。黎风身边的朋友说,黎风越发把向眠宠的像个孩子。黎风笑着回答:“她也确实还是个孩子。”
饭后她赤裸着脚踩在马路上,任惠灵顿的风侵袭她,夜晚的惠灵顿是清凉的。她的小礼裙被吹的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然后她听见黎风说:“来,我背你。”他的外套被她披在身上,黎风背着她慢慢的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的。
“黎风,我要回去看看爸爸。”
“好”
“我给你唱歌?”
“嗯”
她轻声的哼唱那首老的曲调,黎风突然问她“你会弹《水边的阿狄丽娜》吗?”
“会啊,小时候我经常弹这首曲子。”他点头:“好,那下次弹给我听。”
直到一条街快要被走完,她看见了萧澜。
她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她趴在黎风的肩上挡住自己的脸,当她以为黎风会带着她走过去时。萧澜对黎风喊到:“风,你都好久没来看老师了。”
黎风应声道:“上周才去老师那里看过杰森,杰森还收了我的礼物。”萧澜笑着:“杰森越来越鬼灵精怪,都不给我说他黎风哥哥去看过他。”萧澜倏而看清楚他背上的向眠,“眠眠?”
向眠觉得糟糕透了。
回去后黎风显的异常平静,书房里的他彻夜工作,敲击键盘的声音无比的让向眠觉得堵塞。沙发上黎风的手机忽然亮了,不知道受什么驱使,向眠依照着平日里见他输的密码,悄悄打开了他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邮箱里的新消息,是他助理发来的邮件,在众多邮件下方,萧澜两个字生生撞入眼底。她想也没想,打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的发件日期为五个月前,萧澜发来的邮件内容显示着她所有的信息和正租住的公寓位置和房东太太的联系方式。末了是一句“黎风,眠眠不会接受我对她的帮助。如果可以,让她在这边的生活过的好点。—萧老师”
她最终还是在电脑键盘上敲下“黎风”二字,点击搜索,她从未想过了解黎风的过去,她甚至没有问过黎风的职业,她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而黎风背后的东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电脑中的资料详细而周全,黎风早些年师出萧澜的视频被隐在一众他的采访后面。她滑了很久才找到那个视频,却没了点开的勇气。
“黎风,国际珠宝设计师,师从著名设计师萧澜。已正式退出设计界,现为一家控股公司执行人。”百度的资料简短却已了了然。
8.我不会爱你,永远为期
那晚黎风问她,“你看我手机了。”手机上是没有来得及退出的邮箱界面。她想直接向他坦白,向他问清楚,却没了勇气。
几天后萧澜请黎风去家里做客,并嘱咐一定要带上向眠。
萧澜家里
他们坐在阳台边的桌子旁喝茶。她不知道为何萧澜一定要自己同来,萧澜很快开门见山“眠眠,你和黎风在一起了。”是肯定句,显然她已经知道。“嗯,不可以吗?”向眠带着嘲弄的反问到。
萧澜问黎风,“黎风,那你爱眠眠吗?老师是指那种能护她一生的爱。”
黎风揉揉眉心,“萧老师,我和眠眠只是朋友,其他的我并未多想。”
“只是朋友?她问你爱不爱我,没问你我们什么关系。”向眠暴躁而不安。
萧澜拍拍向眠的肩膀,示意她让黎风继续把话说下去。
向眠不着痕迹的避开萧澜,“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和他的事,凭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十多年吗?凭你抛夫弃女吗?还是你以为你获得了荣誉和成就后就可以前事不究了吗?黎风,我们走,好吗?”萧澜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震惊。
“向眠,你还是个小姑娘,这几天我想过了,我已经三十了,我需要的是安稳,需要的是一段长久平稳的恋情。是我未曾考虑周全,对不起。”向眠带着哀求的意味,她知道这一定是假的,哭泣道“你只用说你爱不爱我,不用说这些。”
黎风揉了揉眉心,“对不起,向眠,我不会爱你的,永远为期。我知道你看了我的手机,一开始便是萧老师嘱托我去帮你,那根本不是什么萍水相逢的邂逅,所有的善意都是计划好了的。如果没有萧老师,我们或许不会认识对方。这段时间,是我太冲动的超出了帮助的范畴。还有,萧老师当年离开,有她自己的原因,这些年,她一直在想法设法的了解你的讯息。”
她突然不敢发声,像被人连着皮带着肉撕开伤口,痛的她几欲泣不成声。
9.惠灵顿的梦
向眠的梦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又梦到惠灵顿的事了,在惠灵顿的事总是会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上演,每一次都让她又哭又笑。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觉得黎风会牵过她的手,在古巴街上的咖啡馆坐下,咖啡馆里是低沉的嗓音轻唱,唱的是她最喜欢的那首英文老歌。惠灵顿的风夹门而入,他和她一杯白咖啡,一杯黑咖啡。像极了这世间绝对的黑与白,他们在那里可以画一下午的画。
就如同痴迷的梦。
木质书柜里她这次的作品闪着幽暗的光,似星河璀璨,就像她第一次看见的他的双眼。坦桑石的光泽在灯影之下最为迷人,通透的石体折射的光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惠灵顿的梦”就像他于她而言,通透的美身后是万千不真切。
这场梦该醒了。
10.清醒时亦是梦境
黎风从未告诉过向眠,自己和她的初见,不是在古巴街的咖啡馆,而是更早的时候。
那一年他刚进入设计界,遭遇诸多外界的质疑与恶意的谩骂。萧老师在家举办了一场宴会,请他去放松下心情。席间他觉得闷糊里糊涂地走到花园里。刚好看到她穿着干净的白色纱裙,额上是细密的汗珠,旁边是一架钢琴。细长白嫩的手指不停的在琴键上飞舞,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被她弹了又弹。舒畅的音乐流进他的心底。他想逗逗她,问她:“为什么还要弹呢?”
少女抬眸:“妈妈说如果不够完美的话,不准出去玩。”
“没事,出去玩吧,我会给你妈妈说的。”小向眠当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大哥哥,如果妈妈怪我的话你要负责哦!拉钩钩。”
那之后萧澜的确没有怪她出去玩,但是向眠也早就记不得他了。
当萧澜找上他希望他能帮助向眠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本来可以选择给钟斯太太留下一笔钱,不去插手她的生活,但是他还是买下了整栋房子,和她渐渐的熟悉起来。
对她而言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咖啡馆,那时候黎风眼里的向眠已和多年前不大一样。五官更加的清秀,在角落里像一株无言的水仙。
第二次是那栋房子的楼梯口,她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他替她捡起东西,她的两只手局促的绞在一起,满满透露着不安和难堪。
后来,在他的别墅里,她拉着他起舞,他不受控制的跟着她。一曲舞罢,他在她的额上印上了一个凉凉的吻。向眠一直都以为是在做梦,她不知道,那一刻黎风真的吻上了她,轻柔的,绵长的。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还是咖啡馆里和她的那个对笑,还是那句“黎风,带我走”,又或是那个沉醉的夜晚和她的那支旖旎的舞。他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他想,自己是真的很爱很爱他的小姑娘。
黎风在很多年前抛弃了自己最爱的设计,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萧澜也以为他是因为对设计没了兴趣,才选择步入金融界。他从未告诉任何人,那时候他的手越发的使不上力。每一次的绘图和钻石切割后,伴随的是肌肉的疼痛和双手的无力,医生对他的诊断是—渐冻症。
二十开头的他,在梦想刚刚起步的时候,便已经丢掉了梦。
外人眼中的他离开了设计界在金融界混的风生水起,只有他明白,只有在遇见向眠之后,他才真正的又一次找到了自己。当不再去碰设计,他的双手开始能慢慢使的上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出现了其他的并发症状。他会突然的情绪失控,每一次他都要极力的克制自己。他怕,怕这样的狼狈姿态会让向眠看到,他更怕,一次一次的症发后伴随的是生命的逝灭。
于是他像萧澜坦白,希望能陪他演一场戏。让向眠离开他,总好过他陪不了她多久,向眠应该会有幸福而朴质的生活,而那些是他给不了的。
11.风终有眠时
向眠结婚的时候,黎风没能去现场。他让萧老师带给她自己的礼物。
结婚的对象和向眠是在一场走秀中认识,她是设计师,他戴着她设计的腕表走秀。
他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有一双熟悉的眉眼,如璀璨星河。
萧澜和向眠的父亲坐在下面,彼此忘记了从前的爱恨纠纷,全心全意的祝贺自己唯一的女儿出嫁。杰森在下面赞叹的惊呼:“wow,my sister is so beautiful!”
向眠穿着纪梵希的婚纱,一步一步在《水边的阿狄丽娜》的伴奏下走向自己以后的人生。
黎风送她的礼物,是他自己设计的戒指,月长石切割而成的球形缀在碎钻的中间,灯光穿透的时候,似有朦胧的月光倾拂。很久前惠灵顿的夜晚,她曾对黎风说过的,她要世界上最特别的钻戒。原来,他记得的,不过她年少时无知的爱情,终究轰然完结,黎风这个人,大概要彻底从她那段年少无知的岁月中剔除了。
向眠不会知道,黎风很久前便做好了这枚戒指。
黎风的设计室里,他拿切割机的手甚至发抖,意识的渐渐模糊一天天侵蚀着他的大脑。
其实,他本来是想向她求婚的。
但,没关系。他们之间的爱终究会掩于漫漫的岁月长河之间。
向眠仿佛感受到来自惠灵顿的风,一下一下,吹过心潮,如此循环,似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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