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哥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哥,比我大一岁。儿时见得不多,只有过年或暑假回老家偶尔见一面,但他自己一顿饭能吃一整只烧鸡的奇闻,经常从大人的口中流出,让儿时的我虽不见其人却深深折服。
再有完整的印象就到十好几岁了。个头跟我差不多,但周身很壮实,一成不变的寸头显得精神而利落。见面总是热情地打招呼,尤其对待长辈很有礼貌。我俩的话题不多,互相问问对方的近况。他说话总透着坦荡和豪爽,喜欢直来直去。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得知他已经上班了,在一个机关单位当保安。听大壮哥的父亲说,这一年大庄哥做了一场手术,没打麻药,从头到尾硬是一声没吭。我不由心生敬佩。
后来,听说大庄哥到一家化工厂上班。我问过他具体干什么,他说就是往锅炉里填原料。他结了婚,爱人是一名护士,还有了一个儿子。他在城市贷款买了房和车,小日子过得风风火火。
去年的一天,突然听说大庄哥工作时出了事,上料时从2米多的高台上一头栽了下来,颅骨骨裂,在ICU抢救了7天,所幸最后保住了性命,但一只眼睛基本失明了。他去省城医院治眼睛期间,我去看了他。见到我有说有笑,让我吃水果。他告诉我,他是把原料抗到高台上准备倒料时,猛一站两眼一黑,栽了下来。他说的很轻松,像再说别人一样。我问原料有多沉,他说一手25斤,一共50斤,50斤你抗不动吗?
过了一两个月,有天在家听我父亲说,抽空去市医院看下你民兴大爷——大庄哥的父亲。我问他怎么了,父亲说,他做肠镜发现个肿瘤,做手术切了。随后我去了市医院,看到一向身体结实有些发福的民兴大爷,瘦瘦小小的面庞一脸倦容地躺在床上。他昨天刚做完手术,说话只能发出些微的气流音。但我听懂了,他说昨天晚上麻药劲下去了,疼毁我了。
守在病床边伺候的是大庄哥。他和他的母亲轮流照顾他父亲。我不无担心地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了。他笑着说,病号看病号呗。他还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一侧的脸颊上隐约有一道疤,和这道疤连着的眼睛斜向一边,像颗破碎的水晶。但另一只眼睛仍炯炯有神,把我的小心翼翼全看在眼里。他反来安慰我似的说,你大爷本来是常规体检,顺便做了肠镜,没想到发现有个肿瘤,得亏发现得早,及时切了。我也说,是是,发现得越早越好。
今年过年家族聚餐,我又见到了大庄哥。民兴大爷也恢复得不错,脸上又有些肉了。和大庄哥碰了两杯,他说,不经历事体会不到,去年接连遇两次事,什么罪都受了,以后遇到啥事都不怕了。来干一杯!
202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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