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庄的庄主霍冷今日五十大寿,遍洒英雄帖邀请江湖好汉赴宴,正自推杯换盏,喧嚣纷乱,畅饮狂嚼之时,一具赤裸的尸体被人从外抛入大堂。
“嘭”地,落在霍冷面前那张径宽足有两丈的红木桌上,杯盘狼藉。众人心中俱都一震,大惊失色。
主角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一.美人尸
“什么人?”
霍冷还未动,赴宴的赤兔小马先叫起来,脚下一跨几丈,八步赶蝉,奔向大堂之外。
江湖人称赤兔,小马的轻功自然是没话说的。霍大侠寿宴上,武林人士济济一堂,竟有人天胆惹事,自己这回定要在人前展露一手。只是,他的手上功夫不如脚上本事,霍冷已经想到,吩咐身后,“小安,你去帮帮他,看是谁在庄上生事?”
那人低头称是,快步追出。
步伐虽沉,却是正宗玄门提纵之术,不及小马的轻灵,速度竟似不慢。霍冷称雄江湖,武林同道人人敬仰,单看手下的这份修为,就知并非浪得虚名。
“我也去助一臂之力……”
“还有我。”
匆忙之间,又有几位好汉高声呼应,紧随而去。
众人的目光便都回到堂内,桌上还停着那具尸体。
——是一具女尸。
女人若是穿着衣服,人们的目光先看的是脸,若是没穿衣服,男人们的眼神就不那么规矩了,武林好汉们贪婪地在白皙的胴体上巡睃了个来回,咽下口中的唾津,叹息美人夭逝,这才后知后觉看清尸体的面貌。
……
群雄哑然,汗毛炸裂,仿佛被人一齐点了死穴般的死寂。
这具尸体,霍然竟是霍冷的夫人。
众人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僵局渐如融雪也似,人群里传出些嘁嘁之声。
这时就见一人快步跃出,脱下外衣搭在尸体之上,“人死为大,究竟何方贼子,竟胆敢在霍庄主的寿诞上行凶。”
霍冷沉眉,望向这人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只见来人样貌年轻,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剑眉明眸,鼻悬如胆,面如敷粉,竟是个极为俊逸清秀的男子。“你是……”
“在下天山宗弟子潘达,宗主近来闭关,后辈正好下山,宗主便命我前来为庄主贺寿。”
天山宗远在西域,三年五载便会有一位弟子出山,东来中原游历,宗内俗谓其曰试练,若是闯荡不出名堂,那也就不用回山了。
经潘达这一动静,众人都回过神,不再敢朝那具尸体上打量半眼,反而各各激奋,口中咒骂不迭,霍冷多年来一直秉持正义,乃是武林白道仰止的魁首,怎么竟有人趁今日之机作乱,杀的还是霍大侠的妻子。
群雄怎能不义愤填膺。
只是在进庄之时,所有人的兵器都被收了,人人也只有挥舞着拳头叫喝,期盼前去追赶的人能捉到抛尸者,他们倒要看看是谁犯下这等极恶之事。
铁鹰这时上前安慰,“有小马和庄上的安寺劲出手,还有灵剑苏冽助阵,这等贼子定然难逃,庄主还请节哀,眼下还是先将夫人的尸体妥善安置吧。”
人们这才想起,尸体就这么摆在桌上,实在太过惊悚,也太过不堪。
不自觉的,有人便把目光汇集到天山宗弟子潘达身上,这小子,看样子也才出道,不过从刚才的举动看来,处事不乱,自有风度,倒还像个人物,说不得日后还要结交一番。
也许是被眼前妻子的惨象骇到,霍冷竟失了平日的烁然风采,两目中隐隐晶莹。铁鹰一提,他才惊悟,声音滞涩,“来人,将夫人的尸首从桌上挪下,移到卧房。”
女子之躯,男仆不好伸手,等了会儿,来了几位丫鬟,战战兢兢地将夫人的尸体从桌上搬下来,拿出一块白绫布遮着,有人忽道:“夫人的颈上看上去好像有伤?”
人们纷纷注目,却又像触到了荆棘般忙又把目光收回。
霍大侠的夫人裸体,谁还敢再瞧上一眼。
顺便把视线都转向说话那人,是个看上去很陌生的年轻人,江湖中好像并没有这号人物。潘达接口道:“这位是宗主之子,跟我一道来的,”转身目光透出严肃训斥,“武林前辈面前,岂容你胡言,小心我将你偷偷下山的事飞鸽传书给师傅去。”
那小子面目滞纳,不再吭声,像是怕极了师兄。
铁鹰是江湖铁判,老成持重,眼前的惨剧来的突然,他一时还没理出什么头绪,但是看对方敢在霍大侠寿宴上行凶,想必是有所依仗,也定是有所准备,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
这不仅是对霍大侠的挑衅,因着天王庄在武林中的卓著名头,这事难保另有深意,背后也许另有黑恶暗流推动,那可就不是一桩简简单单的杀人凶案了。铁鹰性情使然,遇事往往喜欢钻研,这一钻研,便会生出一些阴谋论调。
如果这事不简单,那么小马和安寺劲的出手多半会扑空,眼下就需要从尸体上着手,看看能否查出端倪,揭开凶手的身份。
斯人已逝,但愿霍大侠不会计较对其亡妻的冒犯。
铁鹰耿直,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
霍冷的面色就有些苍白。群雄也都听出铁鹰言外之意,心都暗忖:这难道又是被打压殆尽的黑道欲求复苏的狠毒手段?那可真要慎之又慎。
现在就看霍大侠作何表态了。
只见霍冷像是强忍着极大的伤痛。他虽有侠名却也是血肉之躯,又怎能将眼前骇人听闻的惨怖仿佛空气一般无视,面目皱作一处,好半会儿方才开口,“若真是某些江湖败类余孽想要借此兴风作乱,我霍某又怎会袖手旁观,更有杀妻之仇,我想夫人她也不愿就此无辜身死,为公为私,我都义不容辞,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凶,想来娇容也会原谅我在她死后,还,还要对她的尸身不敬。”
娇容是夫人的名字。
话到最后,语气低抑,人人又怎听不出霍冷的苦楚,不免都为之动容,暗赞一声霍大侠果然非凡人心胸。
“铁大侠眼光老练,又精善刑探,此事就有劳了。”霍冷道。
铁鹰赶忙敬叹,“霍大侠心胸才是武林同道该敬仰的,事不宜迟,不如这就开始,只是怕我一人有所疏失,不如再从诸位同道中挑选几位见识不凡的,来一起参与调查。”
二.青玉案
秘室。
门窗紧闭。
一张青玉案,案上是娇容夫人不着一缕的尸身,生前她也是位绝色美人,眼下被笼在灯火的黄白之中,透出无尽的妖冶鬼魅。
落花庄倾雪夫人,长江水寨的总把头陆纤,琉璃武院的白羽,雪焰双剑士苏小楼,铁判官铁鹰,天山宗的潘达,还有霍冷,几人将案围定,神色凛然。少林武当诸大派的掌门并未来,跟天山宗一样都是由徒弟替师拜上。不过也不要小瞧现在选出的几位,在江湖中也俱赫赫有名。
潘达因为在大堂上的出众表现,被铁鹰看中,也被选入其中。
几人先从明显之处看起。
尸体上没有器物伤口,只有颈部留有一副紫黑印迹,五个指印分明。
“这是人的手印,”铁鹰道,“夫人看来是被人从正面扼住了喉咙。”
白羽问道:“夫人可会武?”
霍冷摇头。他的结发之妻早年过世,一直未娶,娇容是三年前才迎娶进门的,比霍冷小上正三十岁,同道之中对于这位娇妻也都相识,只是并不知道她的底细。
“不过,”
倾雪夫人将手探在尸体的脖子上,细细检视后道:“夫人的颈骨没有丝毫损伤,可是这手印却是深紫色,如果不是力大造成的,那恐怕夫人早在两天前就已经遇害,所以伤痕才会出现这样的尸瘀。”
霍冷惨淡,不愿细看,“半月来我一直忙着这场宴会,娇容体弱,就留在后园,这两日为了接待一众好友,我整日整夜未曾休息,没想到却忽略了她。”
越是热闹处越容易生出乱子,谁知这回却发生了杀人惨剧,几人作声不得,赴宴原本是一场好事,谁也不想最后如此结局。
该怪谁呢?
怪霍冷不该寿诞设宴,还是群雄不该赴会?
唯今只有尽力查出凶手才是。
铁鹰这时又发现了一处异常。娇容夫人的两只脚后各有一处破皮的伤痕,看上去像是擦伤,微有些血迹渗出,不过这时已经凝固成血痂。
潘达插口道:“依晚辈看来,这凶手定是一位高大之人,将夫人高高举起按在墙上,夫人挣扎踢弄之下,才会在脚上造成这种伤痕。”
几人深以为然,“小潘所言不无道理。”
“只是,”又听潘达道出疑惑,“看夫人是三寸莲足,想必脚上常缠着裹足之布,有着一层阻隔,怎么会因踢动而留下这些伤呢?”
缠足之美,在于其形,锦履秀踏,方显婀娜,若是只看那赤裸裸惨被折起的足趾形成的佝偻,简直是种变态般折磨。
“只能是在她脱下鞋子裹布的时候,被人袭击。”陆纤回道。
白羽问道:“什么情况下夫人才会脱下裹足之布?”
“自然是在她休憩的时候。”苏小楼道。
几人异口同声,“难道,夫人是死在她的房中。”
铁鹰急急上前,“霍大侠,不妨现在就去夫人寝房内查探一番。”
他没注意霍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几人中有眼尖的,道:“霍大侠千万不必勉强,即使有天大的乱子,有我等武林同道一力相助,众志成城,万不会叫邪魔妖道讨了好去”。
事既已此,霍冷还能说些什么,他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还未从妻子之死中苏醒过来,一脸的颓意,再无江湖中传扬的桀骜果决,若是叫人见了,怕是谁都会惊呼,堂堂霍大侠怎竟像是耄耋一般老态尽显。
“几位随我来吧。”
三.留春园
后园,留春。
夫人的寝房自然也是霍冷的居所,只是这几日忙碌,霍冷像是忘记了路该怎么走。
不一时来到门前,推开门,众人鱼贯而入。
寝室分两间,中间洞门隔断,一挂珠帘分开内外。室内布置雅致,外间布局如一书房样式,霍冷平日就在这里处理一些不关紧的事务。内间一张寝榻,银钩红幛,鸳被成双。
几人各自行动找寻可疑之处,果然还真有发现。
一堵室墙,在一尺高处的白垩上有些粉尘脱落的痕迹,上面遗有一丝淡淡血色。
“看来,这里就是行凶现场了。”铁鹰恨恨,“这人能进入天王庄,如此轻易的来到后园霍大侠的寝室之内,看来不是早有预谋,就是对庄里的环境极为熟悉。”
“难道,是熟人所为?”白羽提出质疑。
“不是没有此种可能,”
倾雪夫人左右顾视,打量了几处摆放,“你们看这方靠墙的花几,盆景外仍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最近没有被人动过,夫人是在屋子里被人杀害,照理来讲,凶手突入屋内,夫人也该挣扎,弄的一片狼藉才是,怎么屋内并没有明显收拾过的痕迹?”
“那就说明,凶手进屋时,夫人并没有防备之心。”
“难道夫人认识凶手?”
“夫人不是武林中人,不在外抛头露面,想必识人有限,换句话说,凶手就是天王庄内人。”
“这样的话,范围大大缩小,目标也更好寻了,”陆纤默然摇首,“可惜,可惜。”
也不知他在为谁可惜。
潘达这时道:“敢问霍大侠,此处后园平时都有谁能进入?”
“除了娇容的几个丫鬟,虽然这里并不是什么禁地,但庄里很少有人无事到这里来。”霍冷像是放弃了所有的勇慨,完全交给铁鹰几人来处理此事,可见伤情之痛。
潘达道:“或许可以问问丫鬟们,是否留意这两日有谁来过?”
府内的管事一直远远的尾巴一样跟着,随时听候差遣,这时正用到他,他慌忙叫来一名服侍夫人的丫鬟来。
铁鹰当仁不让,盘问起这个叫桃子的丫鬟,“你家夫人最近可曾出园?”
丫鬟宛如受惊的小鹿,蜷着身子,轻颤颤的回道:“两天前说是要外出看病,我就再没有见过她。”
“看病?什么病?”
霍冷接过道:“女人身上的一些隐疾,当时府里正忙,她便说不用人照顾,一人出去了,我也没有在意。”
铁鹰又问丫鬟,“两天前,可有什么人来这后园?”
“外人么,没有。”
“那内人呢?”潘达捉住丫鬟话中的别意,“也就是庄子里的人?”
丫鬟歪头想着,“庄子里的人,老爷,管事,那些护院,还有我们这些下人,都曾出入过园子,至于有没有人进出过这间屋子,我不曾留意。”
“最后你见到的是谁?”
“这个,”丫鬟怯怯的望向霍冷,“记不得了,这几天寿宴,有时厨上会叫我们过去帮忙,来来回回地也不记不太清。”
倾雪夫人问道:“你们去厨房帮手,夫人这里由谁照顾?”
“夫人的脾气好的很,待我们也亲切,他还总怕我们累着,有些事就自己做了,也不叫我们的。”丫鬟说着说着便有些泪目,只是碍着人前,硬生生把眼泪含在眼眶。
几人听后唏嘘不已。
“那你可知你家夫人患的是什么病吗?”潘达冷不丁的抛出这个问题。
谁知就这个问题竟难住了丫鬟桃子。只见她的脸色顿时涨作猪肝色,支支吾吾却开不了口,几人一看便知其中定有隐情。
潘达这时却把视线都望向面无表情的霍冷,“霍大侠是知道夫人病情的吧?”
突然,屋内的空气似遭冰冻,遂又被人狠利击碎,几人心头都是一震,好强劲的内力!!霍冷也把目光对准了潘达,凛然烁烁,似乎要穿透潘达的一身皮囊,看出他的心思。
“娇,容,是,有,了,身,孕。”
他一字一道。
身孕?
在场的几位无一不是精明之辈。夫人怀孕却叫她一人独自出庄,丫鬟的语塞,霍冷的冰冷语气,三者加在一起,不难叫人朝某个不妙的答案上靠拢。
——夫人肚里的孩子不是霍冷的。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真相还要由当局者说出。
四.女儿恨
“孩子,不是我的。”
霍冷终于抛下了一身重负,“原本,我是想留到宴会后,等我宣布金盆洗手之后再来彻查究竟是谁与娇容有染,谁知,她却死了。”
金盆洗手?
又是一枚重磅炸弹!
无人理会娇容夫人的私情,都是一脸和茫然与惊讶,“霍大侠,你要退出江湖?”
“为什么?”
霍冷语气怏怏,“在江湖上混生活就得怀着一颗赴死之心,如今天下承平,你我武夫除了这一身无处发泄的气力,与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受累诸位将我捧在高位,我是被这操蛋的岁月打磨的再无半点当年的雄心了,不如就趁着今日的举宴,与众友畅快地大醉一场,从此急流勇退,做一个良民算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
不胜人生一场醉。
霍冷的这番解释虽能换来在场几人的感同身受,但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早先还是共襄盛宴的豪放,一转眼却又是厌世的疲态,霍冷的言语并不能够安抚所有人。
潘达年纪尚轻,似乎不能理会霍冷的语境,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就在众人低头叹息之时,他就像是个耿直的愣小子般,一句话又打破了沉默气氛,“霍大侠可知道我们天山宗的真气修行吗?”
“……”
几人不知潘达此言何意。
“天山宗位于终年冰冻的天山山脉,内力修炼法门与中原有所不同,讲求的乃是遇强则强遇力抵力之道,酷寒的天气正好是我们天山宗再适合不过的修练场, 适才你那勃然怒发的真气是你的全部力量吗?以我的内力抵挡起来好像并不费力,是你有所保留,还是你的身体机能已经不如盛名之时,金盆洗手,嘿,好像是个不错的借口。”
潘达像诉家常的语气娓娓道来。
铁鹰十指作戟,执在胸前。他的武器是一对判官笔,拘魂点穴,在武林榜上排名四十三位。现在没了兵器,手上的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听到潘达不加修饰的讥讽,铁鹰心中已然明了这个青年的来者不善,他在此件事中出力最多,回头想想,莫名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不免愤慨。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余几人也备生警戒,彼此眼色示意,脚下挪移,形成了一个包围,将潘达围在中间。
潘达丝毫不惧,“这个,就要问问霍大侠了,您的扬名之战是当年在西域斩杀大漠王聿摹吧?”
“此事何须用你多言?快快将你来此的目的讲来,莫要等我们上了手段,那是可就追悔莫及了。”
潘达不做理会,“霍大侠当时可曾将一个西域女子带到中土?”
霍冷眉眼如电,锋芒一刹即逝,流星般的无踪。他已提不起半分气力,正如潘达所说,自己的一身修为早就有损,如今的功力甚至还不到盛时的三成。
“诸位想知道我的真名么,这里不妨告诉你们,我的真名叫,阿廖沙。”
阿廖沙?
“你怎么会叫这个名字?难道说你是……”霍冷隐隐猜到了潘达的身份。
“不错,我是个女人。”
潘达,不,是阿廖沙,她放下束发,一头黑发瀑布也似垂坠腰间,配合俊逸面貌,颇具别致快利的丰姿。
“现在,你就算有心杀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叫人们都知道这位天王庄霍大侠的嘴脸,哦,对了,或许叫他另一个名字诸位更能理解我的意思,是不是,淫僧,正明。”
正明?!
“你说,霍大侠,就是那个惯于在晴天白日强奸女子的淫僧正明?”
“不错,”
若是目光能杀人,霍冷已被阿廖沙杀死了千百回,“当年斩杀大漠王,霍大侠看中了聿摹的妻子将之据为己有,私自带回中原,施尽了蹂躏卑鄙淫毒的手段折磨,最后阿廖沙,也就是我的母亲,硬是存着一口气忍辱负重,从霍家逃走,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逃?”
诸人怔了。
五.恶魔血
阿廖沙咬碎了银牙,嘶咽着道:“只因她腹中怀了孩子,是这个禽兽不如的霍冷的骨肉。”
“什么?”霍冷惊地张大了嘴,“难道,你是我的……?”
“不错,”阿廖沙报以惨淡冷笑,“我就是你的女儿,而我现在要杀的,也是你。我母亲当年逃走,想把腹中胎儿打掉,只是天可怜见,回回不遂心意,她便不再坚执,七个月后生下了我,好在,好在,我的模样并不是这个畜生的样子,母亲才愿意将我养大。”
“诸位,”
阿廖沙环顾以对,“你们可知,娇容夫人腹里的孩子是谁的?”凌然一指霍冷,“正是霍冷的,霍大侠竟还口口声声,愿意往自己头上罩一顶绿帽子,真是用心良苦,当年你的武艺并非是现在这般,你无意间从我母亲口中知道了大漠王生前的武学修行功法,因你曾与之交过手,知道大漠王的武学有独到之处,便逼迫我母亲倾尽心中所知,加上你的领悟,竟开创出了一种独有武艺,从此扬名崛起于中原武林,但是我母亲告诉我,你修炼的武功有一定缺陷,就是强横霸道有余,修养不足,也就是说,你是在拿你的性命在为一身的武功续力,到了一定时日,自然就会大不如前,想来你已有所察觉,自己的内力已经影响到身体上发生了某种变化,那就是不能生育,所以你才会伪装一番,在江湖中大行奸淫来泄愤,但是你知道吗?娇容是出身杏林世家,被你强暴之后竟对你心生爱意,甘愿侍奉左右,她也深知你身上的暗疾,不敢明言,却用自家医道在你每日的饮食中暗暗添加药石,恢复了你的生育能力,可正当她为自己的怀孕感到高兴时,你却用自己的自卑与无能杀了她。”
“诸位,”
阿廖沙接着道:“我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窥探霍冷,将他的所有劣行都看在眼里,我母亲恨不得趁着霍冷在无辜女子身上强暴耸动着下体的时候将他杀了,但她深知霍冷的武艺还没有进入衰弱期,怕一时失手,于是一直隐忍不发,但是最终留在身上被霍冷毒打的隐疾发作,故去了。我这次现身武林就是为了替母报仇,霍冷将娇容杀害,将她死死抵在墙上的时候,我正在屋外,不小心被安寺劲发觉,无奈只得逃开,守在庄外,看他偷偷将娇容的尸体带出草草掩埋。嗬,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堂堂大侠的丑态,拿着一柄铁铲挖土的做贼心虚,掩埋爱人的麻木无情……我真为我身上流着这个恶魔的血液感到无比恨意,但若是能看着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也就无憾了。”
众人如遭雷殛般沉默。
沉默也有一种力量。
当所有人对你沉默冷眼的时候,那你在他们心里,已经等同与一个死人了。
霍冷的女儿要杀了霍冷,这样的剧目真比世上传诵的传奇轶事还要诡异跌宕,众人想不到被自己奉为侠义头领的人竟是这般下作无耻恶毒阴险之极,却还要装出一番大义凛然的做派。
一如江湖岁月催,呸!
不胜人生一场醉,狗屁,都他妈的狗屁。
“霍大侠,”
这一声霍大侠,也是铁鹰对眼前这人的所有了,这一声叫出口,以后形同陌路。霍冷却不答,几人有些诧异,细细打量,就见霍冷目中似有一道血迹。
倾雪夫人距离最近,红袖一挥,扬起一道真气,霍冷一中即倒。
“嘭”地,竟是死了。
六.终
“阿廖沙姑娘,你要去哪里?”
几人正头大,看着霍冷渐冷的尸身,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向前厅的豪雄们解释死因,阿廖沙这时却要走,铁鹰不禁叫住了她。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阿廖沙一回眸,顾盼生姿,想来其母也是天人一般,“怎么,你们还要杀了我?”
“不,不,我想知道,替你抛尸的是谁?”
铁鹰心里理不清,嘴上有些结巴。
“哦,那个啊,是个连赤兔小马也追不上的朋友,至于名字,就留给几位猜上一猜吧,”阿廖沙笑道:“铁大侠,诸位前辈抱歉了。我的心意已了,霍冷已死,母仇已就无从报起,这个江湖就留给你们摆弄吧,喂……!”
从屋顶应声飞下来一人,正是在大堂上跟阿廖沙一起的年轻人。
身子甫一落定,抱拳冲诸人一躬,“天山宗弟子侯亮平,这厢有礼。”起身嘿然咧嘴一笑,“诸位前辈果然是侠义之士,若是都像霍冷那样货色,说不得为了阿廖沙,我还得把命交在你们手里呢,好在前辈们能理解阿廖沙的苦心,好在最后霍冷是自己死了,跟我家阿廖沙没一点干系。”
“德行,走吧。”
二人并起,身姿宛若一对比翼翻飞的雀鸟,勃勃生机,一飞冲破天际。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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