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犀牛”

“恋爱的犀牛”

        非洲草原上，图拉第一次思考它的犀牛生涯。莫桑如今已经有了一副成人的面孔，再不见当年鼻涕泗流撒开脚丫到处跑的童稚模样。图拉年长莫桑十年，图拉看着莫桑从四肢爬行到牙牙学语，等他能灵活自如的行动的时候，他一逮着图拉就会揪着它的耳朵爬上它的背，然后俯身搂住它的脖子，随着图拉到处游荡。

      “你为什么不走呢，离开，离开这里啊！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不知道你呆在这儿也会没命吗？！走吧，走吧，这儿再也不会有春天，甚至四季，树木不会长出绿叶，不会结出果实，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草原了，这里有的只是工厂和楼房……黄昏都支离破碎了，你在夜晚必定会撞地头破血流，即便是黎明到来，你也不能撒开你短小的四肢奔跑，你已经，已经不能生活在这儿了 ”。

        图拉转动眼睛，稍稍抬头盯着莫桑的黑眼珠，一如莫桑年幼时盯着图拉。图拉不知道悲伤，但是和人类接触这么多年，它时常看到有些人尽力用手捂住面部，低低地发出吼声，像失去幼崽的母兽，图拉在这时通常都会用它的角轻轻碰触莫桑的脚跟，这是犀牛的语言。莫桑的黑眼珠愈发光亮了，就像南非的钻石。图拉知道，莫桑要流泪了，它们犀牛也会流泪，但那只是生理流下的水。

        图拉属于双角犀属，它是在黄昏出生的，一睁眼便是红彤彤的晚霞满天，在这片草原上有太多和父母、家族一同度过的嬉闹时光，夜晚的风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当万物隐于黑暗中，不发出一点声响时，凉风吹过，带来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图拉其他的同伴已经拥簇着上了卡车，这里温暖阳光，清凉的泥沼，日复一日的黄昏，被昏天黑地的轰隆声淹没。

        成年后的犀牛鲜有天敌，但是今天，任它是多么凶狠暴虐的猛兽都抵不住堆积如山的工厂废渣和生活垃圾，更不用说万物赖以生存的水源。早在城市发展的前期，人类就为了经济大肆捕杀珍稀动物，将动物身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留下，加工变成奢侈品变卖给旅行的外国游客。犀牛角不仅可以用来雕刻装饰，而且还有医用价值，这更是吸引了一大群不怀好意的人的目光。

        濒危动物越来越多，人类渐渐意识到法律在保护动物上的漏洞，在图拉出生的前两年开始严查严打偷猎的行迹。莫桑一家住在草原边缘的城镇，国际政策下来的那一年，那个城镇的闲散人员都有了工作。莫桑的父亲被分配到救助双角黑犀牛的工作，图拉这个名字就是莫桑的父亲取的。莫桑打小就喜欢呆在草原边缘的护栏旁看一出出现场版的动物世界，青年的图拉和幼年的莫桑的故事，就在那里开始。

        图拉摆动它的犀牛头，往四周看了看，和它同为双角属的白犀正一个挨着一个踏上运送车，气氛沉重。最后它抬头看莫桑，那两颗南非的钻石里翻滚着尖锐的矛盾，许久之后，图拉扭过头，带动庞大的身躯，尽力撒开它的四肢奔跑，回忆它还是幼崽时，父母跟在后面的勇气。

      “图拉！图拉……图，图拉……”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高楼和街道也变化了原来的形状，只留下满天红彤彤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