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社会的大风大浪中,他才把饿肚子放在一边,精神上享受着一种无限的快活。他哥当年没把他造就成个人物,革命已经俨然使他成为一个人物了。
――《平凡的世界》孙玉亭
“如果不快乐,活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很难想象我会把大鱼海棠里最喜欢的台词用来写一个第一次读时看做白眼狼的孙玉亭。绕开以前凭着心情定义角色形象的幼稚,回头再重新认识孙玉亭,才觉得不同于被赋予神性光环的孙家兄弟,这个矛盾又蹉跎的人物,才是整本书里最真实的融入时代的人。
但凡读过这本书的人,都能想起这个满腔的革命热情几乎溢出整个时代瓶颈的恓惶革命家。是的,如果连这样的人物都算不得革命家,那其他先辈们的美誉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六十年代的旱烟吹散于六十年代的秋风
六十年代的汗液风干在六十年代的头巾
梗着脖子的革命家站在时代的风口眺望
风从社会主义的旗帜里
吹出了肚皮愈来愈大的响声
人类的情绪比浩渺未知的宇宙还复杂多变,难以揣摩,这不,前一秒还在为冰冷的锅灶和饿的嗷嗷叫的娃儿们拽了一大口旱烟的孙玉亭,下一秒就被村广播喊干部开会的声音吸引,汲拉着快要掉了后跟的鞋子从门里碰了出去。
集体可以辜负我,但我从没有想过要辜负集体。
当一种意会为尊严的东西被他人的目光肯定一次时,这种更甚于精神鸦片的愉悦感被重新定义为生命更高尚一重的意义。我们除了日复一日的生活,还常常试图为这种生活找到或者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寻找生命的意义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没有人能伟岸到比肩星辰大海,给出标准权威的答案。可人们却对于这种找寻不仅毫不抗拒,而且乐在其中。
所以在饥饿和贫穷笼罩住那片黄土高原的时代里,孙玉亭是并不光鲜亮丽却依然很鲜活灵动的角色,某种意义上,他不被作家粉饰的人性弱点换个名字加上剧情也并不突兀,反而是半夜里游荡到废弃的会议室门边彷徨无措的样子,不可被替代。
悲观的时候常常觉得,那些在历史的车轮下粉碎的反派纵使作恶多端,好歹在这片时空里留下了骂名,反倒是无数沙子一样的前人,在无边无际的荒漠里蹉跎消磨,最后真的变成灰尘风沙,飘荡在气候恶劣的地方,日复一日,全无人识,全无人知。
即使是刚摔碎酒杯提着笔望向星辰的李太白,也只能向神话传说里臆造出逍遥洒脱,气魄非凡的仙王鬼神,何况一个吃食不足以裹腹的烟火凡人孙玉亭呢。
同灶上偷拿的冷红薯一同被吞咽下去的,还有小说里星星点点穿行于书页的人们所打败的饥荒。所以哪有什么人能书写一个时代啊,不过是为人民脚下的泥水踩踏出的图画盖个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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