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大概是虚岁五岁吧,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告诉妈妈,“我要看家(不去奶奶家),如果有坏人来了,我就猫到桌子低下去!”
我的安静,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我很安静。据奶奶说,她带我很轻松——把我放在炕头,一坐就半天,听着来往的客人唠嗑,安静极了,很乖。
我看家的历史,持续了大约三年吧。爸妈一早就去上班了,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在小屋炕上,醒来的时候,一眼望见后窗户外早已大亮,窗帘上透着光,帘上有椰子树的图案,我时常去数椰子叶有几片,椰子果有几颗,好像每棵椰子树都长得一样。图案中还有帆船,每只帆船也长得一样。
我一个人在家,独自享受清净。
院中围墙,勾勒出天空的轮廓。不时有燕子鸽群掠过,也有太阳伴着云彩漾过。嗯,我看天,就知道大致是几点了。等到天黑得差不多了,打开电视,总能看到“圣斗士星矢”准时开演!
我挨过饿,不是因为饥荒,是妈妈没给我准备吃的,我又没去奶奶家吃饭,所以饿得不行了。有一次是自己冲奶粉喝。家里没有热水,只有小暖壶里还剩些凉温水,奶粉自然是冲不开的。我搅动着奶粉和水的化合物,一疙瘩一块的,真是难喝,喝喝嚼嚼,匆匆吞下去充饥。
还有一次,真真是饿得低血糖了,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内心极慌,饥不择食。我满屋子找吃的。最后,把碗橱里放了不知多久的一小块烙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狼吞虎咽了。这饼真硬啊!应该算是变质了吧,若在平时,我是断不会吃这东西的。嗯,这就是饥饿。
我体验过孤独:当爸爸没回来的时候,当姐姐还是走了的时候。
我一个人不想在家的时候,要做好心理准备,考虑好自己要不要出门,因为我没有钥匙,出去了,就进不来了,只能等到爸爸下班回来才能开门。我在奶奶家百无聊赖,睡过午觉,太阳西斜,爸爸还没回来。我不会系鞋带,麻烦的旧鞋子我是会脱不会系,焦急中,我系了一串活扣,跑出去,鞋子自然不跟脚,我把鞋带塞在鞋子里,将就了吧。“爸爸,爸爸,爸爸,你回来了没有?”我跑出奶奶家,从自己家大门的小孔里望进去,没有爸爸的自行车。爸爸还没有回来。我坐在门口石阶上等,爸爸老是不来。伤心,遗憾,充斥在心头。我尝试有奇迹发生。我对自己说,“当我回头时,爸爸就从胡同拐进来!”但我一次次的回头,爸爸也没有出现。我灰溜溜地回到奶奶家,奶奶知道我想回家了,也知道我不会系鞋带,但她只评论,却并不帮忙。我心里不舒服。
后来,爸爸终于给我一把大门钥匙,这下我想出门就出门,不用纠结进不来的问题了。一把黑色的铁钥匙挂在胸前,我觉得这把钥匙好难看,只有实用的功能,没有正常漂亮的外表——爸爸妈妈手里的钥匙都是黄色的或者银色的,上面有锁头品牌的标志字样,我的这把居然是爸爸手作的,又黑又丑。
姐姐放学中午会在家,她给我热饭吃,我按照妈妈的吩咐,叮嘱她“热完饭,要把液化气罐关好”。她会把同学带到家里来玩,跟人家说“这是我妹妹”。嗯,那是姐姐的朋友。有石晓雯,还有谁了?忘了。
有一次,我和姐姐还有她的朋友玩得很高兴,姐姐照顾我睡午觉。我告诉她,“我睡了,你们别走,我睡醒了还要跟你们玩。千万别走啊!”姐姐答应了,“我们不走”。我这才安心地睡下。但是,当我醒来,我发现家里安静一片,一个人的呼吸也没有。“姐!”我叫了一声。(虽然我知道没人,但我还是叫了一声。)空荡荡的屋子,除了我,没有别人。我听得到空空的家里,我声音的回声。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晒着,院子里的影子斜了,安静,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到,姐姐是在哄我,她怎么可能不去上学呢?否则老师肯定要批评她了。
慵懒的午后,厚厚的安静包裹着我。那时候的孩子,都是被放心锁在家里的,有安静陪着。庞大的安静里,什么都有——有宁谧,有孤独,有失落,有伤心,有懒懒的被窝,有惺忪的睡眼,有花开花落,有风过无形,有稳稳的岁月静好,有无欲无求的敦实安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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