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尘埃

散入尘埃

他走过街角，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饴糖的甜香气。人影混杂，人们三五成群穿梭往来，沐着树荫，一条浅黄的老狗，吐着舌头，背上的毛发，扭曲成团。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上面的漆印，早已斑驳脱落，只留下灰锈的底色。

今天是休息日，他在脑中盘桓这对时间的计算。穿行的汽车，掀起的微尘，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他打开刚买的早点，习惯性的咀嚼着，干涩的喉咙，让食物难以下咽。他起身，捡过身旁的被随意丢弃的纸巾，连同早点扔进垃圾箱。他往前信步走去，人群摩肩接踵，声如鼎沸。原本畅通的耳朵，被这喧嚣堵塞。他觉得心中有些郁塞，眼前像是有恍惚的黑影，让他不得不停下，单腿支地，稍以缓解。少时，他站起身， 依旧漫无目的走去，像以往每个休息日一样。他的眼光，没有落在咖啡馆、餐厅或是路边摆摊的小贩的任何一处，脑中依然盘桓着对时间的计算。有两只蚊虫，落在肩上，又在泛着油光的乱发上，停留一番，便径直飞远。旁边有个头发乌亮，面色稚嫩的小女孩，穿着束带百褶裙，在父亲面前哭闹，男人一脸宠溺，带有一丝无奈的满足感。

散入尘埃

行走许久，他原路折返，又回到那条长椅上坐下，右手边，又多了两个空荡的饮料瓶，像两个被禁锢感情的原始生命，躺在时间的长道上，被阳光照拂的有些刺眼，他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发觉一场虚惊，便自顾的笑着。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下午，干燥的热气，充溢这整个街区。转过头望去，那条老狗，正在溢出的垃圾中翻食，身上苍蝇环绕，不得不摇晃着脑袋，好驱散这些常客。他突然想起，上学时，罹患车祸而亡教授文学的老师，脸上抽动的表情，给人庄严之下一种难以释怀的滑稽感。一丝忧郁的笑意，顺着嘴角，在他那不算饱满的额头，时时有许多细汗渗出，待他有所察觉时，便悄然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他茫然的有些失神，好像年少时的富足，都成了堆压在腹中的脂肪，在他圆滚的肚子上，像是失去体温的岩石，让他顿生恶心，但也只是对着路边的香樟树，连吐了几口唾液。他有些倦怠，站起来，点了一支烟，拖着疲倦的双腿，踱回住所。

昏暗的过道，白炽灯时时闪烁，隔着薄薄的门板，不断有小声的争吵，传入耳内。推门而入，躺在床上，寄生在身体的倦意，侵蚀着意志，巨大的无力感，贯彻全身，一种更深层次的虚无吞噬整个空间。他依稀记起儿时，外婆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月光透过屋前茂密的榆树枝叶，夏风吹过，清脆如铃。外婆将他抱至膝前，他躺在外婆的臂弯里，望着夜空问起:“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星星。”外婆循声答道:“夜晚也需要用光来温暖照亮自己吧。”他不知一切如何模糊不清的，残存的线索成了仅知的事实。就他自己有天醒来，就好像已经全部结束了一样。他僵直的身体在隐隐作痛，时间急剧向下拉扯，华灯点亮了夜幕，他终于承受不住疲倦的侵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