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元气钱铺很是气派,坐落在这条各色各样颇为热闹的街道上,白素贞沿着主街一路寻去,很快就找到了。
“请问,这里是大元气钱铺吗?”白素贞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乎意料的,偌大的钱庄只有一个柜台前有人,不过查账的人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排着队。
柜台后的掌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拨弄手中的算盘:“要查账的,后面排队。”
白素贞点点头,很是规矩的排到队伍的最后一个。
等了许久才轮到她,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算盘清零,例行公事般的问了句:“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峨眉山白素贞,目前住在尘稷山下的白府。”
“哦,尘稷山白府的白素贞……”掌柜翻开手边的账本,不同于面上的漫不经心,他手速飞快,很快就找到了,“账上有……”
“咦!怎么没了?”掌柜还没数清后面有几个零,账本上的字迹突然就变得模糊,最后凭空消失不见了。
掌柜死死盯住那账册,揉了揉眼睛,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而是真的消失不见了,才颇为惊讶地叹道:“这可真是奇哉怪哉,平生未见,平生未见呐。”
“怎么样,查到了吗?”白素贞焦急地问。
眼前的客人正在催促着,掌柜不得已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擦了擦额前冒出的细汗,挺直了背脊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诌道:“这位贵客,您生前惩恶扬善,济世救人,功德无量,账上余额充裕。”
白素贞点点头,转而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帮我的一个朋友查一下账吗?”
掌柜谄媚的回道:“当然可以,请问您需要查谁的?”
“尘稷山路招摇。”
“好的,您请稍等。”兴许是经历了刚才那一遭,让掌柜误以为眼前的白素贞一定是什么不好惹的大人物,所以收起了之前心不在焉的态度,继而热情的招待她,“找到了,这路招摇账上是没有钱的。”
此话一出,白素贞陡然默了一默。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白素贞不死心的再问。
“当然,只要您将所有的余额都存入我们大元气钱铺,成为我们钱铺的至尊客户,这事儿好商量。”掌柜搓了搓手,笑得一脸讨好,“只要您成为我们钱铺的至尊客户,那好处简直多到数不多来啊,从此您就可以享受栖止地一应店铺九折优惠,掌握最新最快的一手情报,助您在这栖止地闯出一番大造化等等,还有啊……”
“停停停,我答应,就按你说的办吧。”白素贞急忙打断掌柜接下来滔滔不绝的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的,请您在这里签个字。”
白素贞干脆利落地提笔写下自己的名讳:“现在可以说说路招摇账上的原因了吗?”
“当然,我看看啊……”掌柜一边翻着手中的账目,一边念道,“这路招摇生前犯欺诈罪、杀戮罪、妄言罪……罪行累累,简直是罄竹难书啊,这一个罪叠一个罪的,都扣下来,她账上自然就没钱了。”
白素贞面色古怪的想,这大元气钱铺还真是‘明察秋毫’,难怪凡人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生前或许看不出什么,没想到这到了死后还是要为自己生前的罪行买单。
世事难料,难料至极啊!
“这位贵客,您要不要体验体验我们这里最受好评的服务内容,保管叫您满意。”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
“是什么?”白素贞不免好奇。
“我们大元气钱铺会根据客人您的需求为您量身打造不同的服务内容,现在请随我去内堂,由我们栖止地素有‘妙手回春’医术盛誉的回元铺幕后老板为您搭脉就诊!”
白素贞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必麻烦。”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妖身。
“别客气别客气,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吧走吧。”掌柜见白素贞转身欲走,心想这到嘴的鸭子不能飞喽,生拉硬拽的硬是把白素贞拖到了内堂。
临了还故作神秘的把门栓一锁,任白素贞怎么呼喊就是不开门。白素贞面带苦笑,无奈只得向着内室走去。
其实白素贞自己心里也存了两分好奇,她走过曲径通幽的长廊,掀开两片被竹帘挡住的门扉,便看见一个风仙道骨、须发皆白的居士正阖目端坐在蒲团上打坐。
白素贞蹑手蹑脚地合上竹帘,小心翼翼地在居士面前的另外一个蒲团上落座,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搅了别人的清修。
“来者何人?”一直闭目养神的居士突然开口,吓得白素贞心尖一跳。
“峨眉山白素贞,打扰了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恕罪。”白素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被人搅扰了清修他也不恼,睁开眼睛的瞬间看见白素贞举止得体,不卑不亢的模样,赞许地点了点头,捋须一笑:“无妨,来者皆是客,姑娘是来看病的?”
白素贞诡异的沉默了。
居士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再搭话,径直拉过白素贞的皓腕为她把脉,似是探出了不得了的事,一直微眯的双眼倏地瞪大,复又掐指一算,惊叹道:“妙啊!前世缘,今生续。”
白素贞疑惑道:“前辈在说什么?什么前世缘,今生续?”
居士一手抚着花白的长须,一边叹道:“姑娘,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素贞喃喃道:“我应该记得的,可是为什么……”
居士抬头,他蹙眉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明明有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可他……
不知怎的,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悲伤?
“孩子,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啦?”
“是阿宣救你回来的。”
“阿宣?”
“想不起来自己的来历是挺头疼的。”
“都说人生无常,苦多乐少,这然这样,多记住些美好的时候就好了。”
微风轻轻拂过,
树枝摇曳,洒下了一地的落英。
有一片妖冶娇媚的木棉花,静静的落在白素贞散开的裙摆上。
静静的绽放着,映着她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衣摆,有种绝艳妖娆的美!
记忆的碎片,在脑中一闪而过。
白素贞依稀之间,仿佛看到了男子的身影,模糊不清的容颜,若隐若现的眸子,随风飘荡的灯笼,在一叶扁舟上唱起那首她熟悉的千年古调。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白素贞下意识的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我的头好痛……”
她定定的凝视着那朵艳到极致的花蕊,那双幽深的眸子,渐渐染上几许迷离之色,神思恍惚,心绪渐渐飘远。
见白素贞目光出神,似是在想些什么。
居士问道:“想起来了吗?”
“我……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白素贞面色苍白的咬了咬唇,最终摇了摇头,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居士,那般执着与专注的眼神似乎是想望穿他的灵魂一般。
“前辈……”白素贞沉吟。
闻言,居士蓦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嗯?”
“如果您知道什么,请一定告诉素贞,素贞铭感五内。”白素贞情真意切地恳求他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可说不可说。”
这句话,无疑让原本抱着一丝希望的白素贞,又突然失望起来。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世间万物,唯情不死。”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作高深状,没想到对面的白素贞并不搭话,淡淡垂眸,有些落寞的样子。
居士捋了捋白须,忍不住透露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你若与他有缘,总会有相见的一天。”
听到这里,白素贞敛下的眸子之中,才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没有看向眼前的居士,而是,将目光飘向了远处灼灼其华的花林间。
她的眼中布满了坚定。
我一定会找到你。
无论你在世间何处,无论你是何模样。
知晓了这位居士绝非沽名钓誉之辈,白素贞起身恭敬地道歉:“素贞失礼了,还望前辈见谅,多谢前辈指点之恩。”
居士随意地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倒是你内里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需得好好将养,方才能恢复如初。”
“多谢前辈教诲,素贞一定铭记于心。”白素贞俯身再叩首,待她起身时面色一变,眼前的居士居然消失不见了!
白素贞的眸中闪过一缕幽深,缓缓退出了内室,踏步离开。
恰此时,一阵奇异的暗香,自内室竹帘内弥散开来,随即,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呵呵,真是想不到,小白蛇竟然失忆了,有趣。”宝青坊主慵懒地斜倚在竹帘旁,露出修长的美腿,一双魅惑的眼睛望着白素贞的背影,红唇微启。
“似乎是有人给她下了禁制,封住了她的记忆。”说话的人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居士。
“哦?”娇媚可人的宝青坊主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斗,姿容绝世,即便是红绿搭配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俗气,露出的精致诱人的锁骨和不时滑落肩头的衣襟无不诠释着一种无与伦比,成熟性感的美丽。
“那可真是有趣的很呐。”宝青坊主用着勾人的甜腻嗓子说着。
“你,去给她送样东西。”宝青坊主翻转着娇媚的人面,把诡谲的狐面展现出来,敲打着手中的翡翠烟斗,娇笑道:“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白素贞心情复杂地离开大元气钱铺准备去找路招摇时,钱铺掌柜叫住了她:“贵客留步,这是老板留给您的,吃下它,马上就可以恢复身形。”说话间,掌柜赶紧递给白素贞一枚丹药。
“替我多谢前辈。”白素贞接过丹药放入手中。
“老板还说了,揠苗助长终究不可取,恐怕会坏了根基,希望贵客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服用。”
白素贞蹙眉,盯着手中的丹药良久后将它收入袖中,再次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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