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何蕊玲请我和石健吃饭,我们三人在一家高档餐馆吃自助餐。
石健去取食物的时候,蕊玲问我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石健此时在京城一家建筑公司做管理工作,我对蕊玲如实相告。
蕊玲接着问:“他年薪多少?”
我记得石健第一次与我见面时告诉我他年薪六万,我便告诉蕊玲,2005年的六万年薪是一个从事管理工作的打工者的正常收入。
蕊玲有一个富有的丈夫,但这个丈夫有情人,他已经多次向她提出离婚,因为无法分割的家产,两个人尚未办理离婚手续。
蕊玲老公和她彼此不干涉对方私人生活。蕊玲宣称找到合适的人便放弃财产与丈夫离婚。蕊玲有情人,她的情人也比较富有,只不过,这情人是她人的丈夫,这情人不打算离婚。因为这情人不会离婚,所以蕊玲还在继续寻找新的情人。
听我说了石健的年薪,蕊玲笑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搭在脑后,不无遗憾地说:“你就不能给自己找一个条件好点的男人吗?”
“哗”地一声,仿佛一桶冷水从我的头上泼来,我愣住了。
我原本怀着骄傲的心情带着石健来见蕊玲,没想到,一句话我便被搞得灰头土脸了。
有一件事,我就奇了怪了,我和石健都是离异单身,石健爱我,我爱石健,我们光明正大,石健赚得虽然少点,但足够他用,我怎么居然觉得跟着石健出去丢脸了?蕊玲家有富有的老公,但是,老公不爱他;蕊玲另有富有的情人,但情人是有妇之夫。她凭什么在我面前那么理直气壮?
怪不得石健说我清纯,不是我清纯,而是我们这个社会太污秽,让我这个也深陷污秽的人在一片浑浊之中,居然都显得清纯了。
这事本小姐必须反击了。
“蕊玲,别总说我,你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情感方面的新动向?” 我表面上转换话题,实则不怀好意, 我心说:蕊玲,假如你打算嘲笑我找的男人,那么,你得有一个嘲笑我的前提条件:你自己要有一个爱你且单单只爱你一人的男人,否则你就容易让我猜想: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我是一个极为虚荣而又脆弱的女人,我一直骄傲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无论我的出身、我的学业还是我的第一次的婚姻,我均鹤立鸡群,我容不得别人对于我的这种骄傲有一丝一毫的侵犯。
“我还单着,不过,我觉得,不是我们找不到男人,而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配得上我们。” 蕊玲带着她的骄傲说,她在摆明车马:即使我没有男人,我也有资格嘲笑你的男人,因为这样的男人就算送到我的手上,我也是不要的,我宁可单身。
女人的友谊貌似真诚,却也刀光剑影,但是,这刀光剑影也并不冥灭我们的真实的友情。朋友是用来相互温暖的,偶尔我们也忍不住相互恶心,恶心之后我们再接着相互温暖。
“我觉得只有工作最有意思,至少它可以让我忙着。这年头,男人不可信。” 蕊玲快人快语地说。
我轻轻地笑了。
蕊玲没让我笑多久,马上很确定地道:“他配不上你。”
我的心酸楚地疼了一下。
“我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蕊玲笑着,又补充一句:“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我嘴上道,我心里说:我介意。
我望着石健远处的背影,我心想:老公,你什么都好,可是,假如你是高档写字楼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老板,假如你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该有多好?那该让我多有面子?
我忘记了一件事,我曾经有过一位在高档写字楼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丈夫,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让我很有面子。他最给我“面子”的事是他后来有了一个情人。
我还忘记了一件事,在每一个高档写字楼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单身或者离异或者尚未离异的大老板的背后,都有着成群结队追逐他们的性感而年轻的女人,我一个年过四十带着幼小的孩子的容貌平凡的女人,假如加入这一队列,不是自己对现实没有清醒的认识,便是被蕊玲之类的女人的言论冲昏了头脑。
“无论是文化水准,还是生活情趣,他都配不上你。” 蕊玲继续延伸, 看样子这个晚上她打算恶心死我。
我受不了!蕊玲,你不是我,你也不是他,他有什么样的水准和情趣,你怎么知道?
我迎头反击:“我非常爱他!我们之间有着真挚的爱情。”
“爱情?” 蕊玲“咯咯咯”地笑了,极为嘲讽地说:“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吗?”
我被彻底砸晕了。行,蕊玲,算你狠,你䇔了。我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与蕊玲寒暄,内心里翻江倒海。
几个小时后,我和石健告别了蕊玲,石健驾驶着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
“老婆,你把丝袜脱了,车里太热,你裹得那么紧,多难受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烦他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觉得你有意思吗?
假如我的周身由100个细胞组成,此时,我那100个浪漫细胞中有50个细胞被蕊玲的话语策反倒戈了,它们从痴醉的浪漫状态中醒了过来,此时在一起嘲笑着我身体的另外50个陶醉于爱情的细胞:你是一个大傻瓜,你不过就是找了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又土又傻的男人,你却把他当成了一个宝,在朋友圈里满世界地招摇你的爱情,你是天下最傻的大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将被这个世界耻笑?
石健继续执着,他就是看我大热天穿着厚厚的丝袜不顺眼,仿佛那丝袜穿在我的脚上,热在他的身上:“老婆,把你的丝袜脱了!”他命令道。
我受不了了!我烦了!我大叫了起来:“你能不能不管我?你能不能不说话?你能不能就开车?”
他吃了一惊,用受伤的眼光看我,他不说话了。
霎那间,我一阵心软。天哪!我在干什么?
世俗,你真是一把杀死爱情的刀。你可以扼杀掉女人所有的浪漫情愫,你用你对金钱和虚荣的膜拜,磨灭掉女人天然的激情的火焰。
我和他到了家,他坐在电脑前,却转过身子默默地看着我,过来一会儿,他对我说:“老婆,我今天是不是给你丢脸了?何蕊玲对你说了什么?” 他虽然憨厚,但有着足够的敏感。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外人看来极为普通但在我看来却阳刚而英俊的脸,我在心里替他难过,替他不值。我心里很清楚,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其实他比我有优越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另外一个女人,他便不用受我的气,也不用被我的那些朋友们指指点点。我还知道虽然我周围以蕊玲为代表的所谓高贵的朋友圈认为他配不上我, 他的朋友圈却会奇怪他这样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为什么要找我这年过四十带着孩子的女人?
“你的朋友们也会对我议论纷纷的,他们会说你干嘛不找个年轻的、漂亮的、不带孩子的女人?” 我这样说。
他想都没想,道:“我本来就不想找年轻的女孩,我想找年龄和我相近的女人,这样我们会有一些共同的人生体会,思想上才走得近。我的朋友们以前给我介绍年轻的女孩,我都拒绝了。”
“至于孩子,”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的脑海里一定是出现了小美那鬼马精灵的可爱样子:“带大她的过程一定很有乐趣,当然,我们也会遇到困难和麻烦,但是,正是因为我和你一起经历这些困难和麻烦,我们之间才会建立真正的深厚的感情。”
“呼”地一下,我的心头一热,我的身上那50个被蕊玲策反了的势利的细胞,一下子又倒戈了,又变回浪漫而痴情的细胞了,我又沦陷。
我的上帝!我就是爱这个男人,他的思想朴实无华,却透着深刻成熟。我就是爱他,我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我提到了“年轻、漂亮、不带孩子。”他驳回了前一点和后一点,没提中间那一点。
“我漂亮吗?”我提示着问,等着听他的奉承话。
他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老婆,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再漂亮一点,我就得掂量掂量我自己。”
我忍不住笑了,这句话到底是夸我长得漂亮还是骂他自己长得丑?
看见我在笑,他像孩子般地快乐。他得寸进尺地又命令道:“听话,把丝袜脱了。”
当一个女人爱着她的男人,她自然会像一个小女孩对她的梦中情人一般顺从乖巧,我乖乖地脱掉了我的丝袜,然后用乖女孩的眼神看着他。
他走了过来,他把我放在他的腿上,他把我搂在怀里,他一扫刚才的命令似的强硬,变得柔情似水,他俯下身子,吻我。
我不由地又一次激情澎湃。
激情澎湃后,我就清醒过来了,呵呵,我差点上了蕊玲的当。
这事怪我,也许是我太过幸福,我的幸福溢了出来,刺伤了单身的她,她不恶心恶心我她就出不了一口气。
她恶心我是应该的,她用话刺伤我是应该的,不过我要是上她的当,那就不应该了,那就是我自己蠢了。假如我上了这虚荣的当,假如我因此损害我和石健的感情,那我不是一般的傻。
也许蕊玲她就是认为我和石健不般配,那我承认又有何妨?正因为我们不般配却爱得这么深,这恰恰说明我们之间的爱情超凡脱俗。
黑暗中,我偷偷地笑了。蕊玲,我不上你的当;虚荣,我不上你的当。蕊玲,我不怕你恶心我,你怎么恶心我我都和你做朋友;虚荣,拜拜,别了,撒有欧娜啦!
我在第一次婚姻失败之后,因为我的年龄和我带有孩子的状况,我找到的新的伴侣有可能在世俗条件上并不完全令我满意,也无法让我在我的女友中获得虚荣,但是,当我战胜无用的虚荣,当我穿透世俗的迷雾,我必将看到这是上帝给予我的赐福,这是上帝给予我的最好安排。
我和石健爱情的真实的质量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足够聪明,我不会听取其他人———特别是单身女人,对我的伴侣的评价,我只听从我的心。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对他人的爱情评头论足。假如有一对人恋人在世俗的眼里并不匹配,但是,他们却爱得一往情深,这恰恰就说明他们的爱情有着极为强烈的真实内容以至于他们都无视世俗。
爱情,从来不可能只是床上那点事,但是,苍天借着床上那点事,让两个原本各自独立的人完成磨合,让他们灵肉合一,达到完美的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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