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终会离去 那么相遇是何意义
我儿子死了。它是我养的一只猫。名字叫十月。我一直觉得是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暗示了它早夭的命运，因为十月总让我想起十月围城，一部悲凉的片子。
它在一个北方普通的冬夜离开了我。从四楼，可能是失去平衡也可能是好奇，一跃而下，经过我不知道的短暂痛苦，生命就悄无声息的从它身体里离去了。
第二天我看到它的尸体下去捡它的时候，已经是暖和而阳光极好的下午了。我惊讶的是我竟十分平静，就像一个邻居，遗憾而没有切肤之痛。甚至当我蹲到它的身边看着已经暗淡而凝固的血迹，触摸到冰凉而僵硬的身体，都没有太多感觉，仿佛没有发生过。
我带着它走过公园和草地，我在想长椅上的情侣要经历多少失去，散步的老人怎么面对死亡时针的滴答靠近，最后我把它埋在了湖边，最后一捧土下去的时候我在想：
既然一切终会离去，那么相遇是何意义？
我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刚读到1991年圣诞节之夜，一个人类历史罕见强大的帝国，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对一个少年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从此他开始陷入类似加缪的荒诞主义和萨特的虚无主义里：
他度过了一个俗套的叛逆青春期毫无意外的成为平凡人海洋里的一滴水，他经历过一两段殊途同归的感情，他失去了一些东西，他得到了另一些，他不敢太过开心，因为他总觉得此刻的愉悦以后都会一分一厘的用痛苦还回去，他痛苦的时候也不敢用祸福相依安慰自己，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只是觉得对抗一种趋势他委实很渺小，他读了很多书，听了很多歌，看了很多电影，遇到了很多人，听到的和发生到自己身上的很多故事，都隐隐指向他心中的这个问题，这成为了他世界观里难以自洽的一环，像亚瑟王的石中剑，拔不出来他就无法做自己的君王
20岁了。我懂得了很多又没有。我走回来路的时候有了些感觉。我想起一个夜晚它踩醒我，两种生命对望着，我想我会一辈子记得它的眼睛，一百多亿年来的孤独在那一刻瓦解。北方的风吹到我的脸，突然想起一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扶我顶，结发束长生。
答案大概就是，我外公有一次给我买了很多酱肉吃让我吃到吐，后来他70岁突然得了肺癌半年内离我而去，现在我想他的时候就吃酱肉再也不会吐，大概就是年少的时候很喜欢的女孩子没有在一起，过了很长时间的一次旅行里突然给我发来微信，放下手机看着青山，林声涛涛就像那个时代没有听清的她的低语。
大概就是我想完这些，坐到我的椅子上，阳光很好照到它以前爱卧的位置，一寸一寸的提示我它的离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切的意识到它的离去，那一瞬间也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巨大悲怆淹没了我，心脏被海水灌满，告诉我答案。
因为人性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