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浪老家,把喜欢和别人论死理的叫做“抬杠”。在村子里,这事上最厉害的就是题目中的“二杠爷”,他是我的同宗,论辈分,是我的大爷,因为他行二,所以,就被人称作“二杠爷”。
二杠爷的抬杠那可是相当厉害,宁可打赌输东西嘴上也不认输,很典型的“鸭子嘴”。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较真认死理了。但有那么两件事,也算让我正儿八经见识了他抬杠的本领。
当年村里有一年轻男子,长得个子很小,绰号武大郎。而且在有生产队的时候,属于典型的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和二杠爷还是同族的。二杠爷是个典型的庄户人,很看不上这家伙。他断言:这小子要是娶上媳妇,我把村里的狗巴巴都吃了。
但是风水轮流转,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来一开放搞活,这小子懂点皮毛手艺,院里有个哥哥又在外贸上主点事情,人家的运气来了,不几年成了事了,干起了皮毛厂,当了老板,盖了十间大北房,好家伙,那娶媳妇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时候,人家在大街上走动起来,像一个水缸一样,还有人打老远就笑脸迎着,风光得很呢!当年二杠爷放那风的时候可是在大街上说的,当时还有很多庄户人附和着哈哈笑呢!这时候的二杠爷可是把老脸丢到家了,狗巴巴当然是不能吃的,但那家伙结婚的时候,二爷愣是不吃那个请。有人拿当年的话数落二杠爷,他脖子一梗,那话还是一点不服软:老天爷打盹,小人得志,走着瞧。没几年工夫,那人的买卖黄了,房子也被信用社封了。但赶上人家小子结婚的时候,二杠爷不但随了大礼,还做了管事的。酒桌上,酒杯一碰,哈哈一笑,陈年老事就随着酒咽到了肚子里了。
我向来见了他是要尊称一声“二大爷”的,因为,他有次抬杠是为了我。
当年,我的二哥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南宫高中,那次,我们村一次考上六个,但两年后,就他自己又回到了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我那时也考取了南宫的初中,也是全乡的第一名。但是,二哥没能考上学,可就有人看笑话了。那次在街上的小卖铺门口,二大爷和几个人在那里闲说话,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几个考学的孩子身上。小卖铺的主人是我自己的叔叔,曾经出过外,可惜后来犯了错误被单位开 回了原籍,但人家自觉的见过世面,和村里其他人相比要高级一些。当时他的铺子里有一台电视机,那可是当时农村的稀罕物!我放假在家,每天晚上都要去看。话说那几个人扯到我的二哥时,我的自家叔叔发话了:哼,就他们家那样,他们弟兄们都不行。二大爷这时随即顶上去了:你XX行,你行怎么被人家开了,我就看好这个老三,我就看他以后指定能考上大学!我自家叔叔被揭了短,脸上挂不住了,嘴巴一撇:X,怎么,还想打赌吃村里的狗巴巴?二大爷倔劲上来了:好,咱就打这个赌,五年后,三儿考不上学,我就把狗巴巴吃给你看,但如果考上了,你XX把狗巴巴吃了!当时,我眼睛
里含着泪走开的,有屈辱也有感激!
从那时起,每次回家见到这个二大爷,他都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小子啊,好好学,争口气,二大爷可不想吃狗巴巴!五年后,我以全中学状元的身份考取大学!通知书还没到家时,学校把电话打到了乡政府,乡政府我们村的一个人在广播站进行了广播!二大爷听见后,眼睛冒光,跑到小卖铺把五年前的赌“恶狠狠”地给我那个自己叔叔重复了一遍,然后说:你小子记住,以后别狗眼看人低,那狗巴巴你也别吃了,给我拿点酒拿两个肉罐头,我要去找我那老兄弟喝几杯,看看,人家小子不但考上还考的是名牌!
后来参加工作,每次回家都喜欢到二大爷那里坐一会儿,给他点几支烟。二大爷最后无疾而终,活了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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