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隧道的小花 第一章

壹回

穿过隧道的小花 第一章

此刻正是夕阳在晕染作画，明橘色的云朵渐渐染了些朱红，又慢慢深沉了些，背景的蓝天也惨了些灰，等到视线从云朵往下移才发觉暮色已悄然给北方的平原田野盖上薄被，倦意也尾随着一点点靠拢...

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抱在怀里的书包，静谧的气氛弥漫。

哐当一声！眼前一下子遁入黑暗，视觉里不同位置的黑点被某种力量同时往左边拉扯，构成一副对仗整齐的水平画面，时而闪过一束光 ，

像是镶嵌在水平黑画上的一颗颗宝石，随着画卷的高速铺展跳跃着，而这活泼的光和黑暗正一阵阵刺痛着小花的视线耳膜和大脑。

小花在火车上，准确的说是在正穿过隧道的火车上。

小花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隧道的凹面阴影就像隐在暗处的怪物，跳出来的瞬间就被窗外高速的气流撕裂成水平线，一只只跳出又拉扯成一条条丝线，小花痛苦的闭上眼，仿佛能清晰看见那些怪物被撕扯的狰狞面目一般不忍，

而那一闪而过的隧道灯光就像白色的触手，似要穿过玻璃直奔小花而来，透过眼皮都能感受到这一次次的白光追击。

手指扭曲的紧紧抓着书包被褶起的部分，骨节泛白，不止双脚收拢向后曲卷，整个身躯也跟着双手紧攥书包的腹部微微收紧。

一只手机从包里滑出，路人甲伸手帮忙捡起，不小心摁亮了屏幕，

小花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有新来短信，本就痛苦的蹙眉又加深了些。

短信是他发来的，“一路顺风。”

小花却是扯扯嘴角，明明知道是坐火车，还要这么说。

也许你觉得矫情，有些害怕是没有缘由的，正如这火车跌入隧道的短短几秒几分。

小花选择去北方，就是认为那一马平川的原野同这隧道毫不相干，没有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折磨，是她远离家乡逃奔北方的原始动力。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当然她没有表现出来。

新的环境新的学校新的开始，小花想着，或许也是新的自己。

一切就那么平淡的进行着，小花是个单调的孩子，新鲜的校园生活能给她最大的冲击就是瞳孔的偶尔放大，仅此而已。

小花是想改变些什么的，告诫自己不要再躲去那些建筑楼拐角深处埋头看书，不要一个人坐在湖边长椅上边吹冷风边发呆，不要见到班上朋友就低头默数，没被发现就庆幸躲过一劫。

外婆说过，小花长大了，顺着心意去吧，笑出来，别憋着。

小花都会哈哈大笑，“外婆，我开心着呢，你看笑的多大声，哈哈哈。”

外婆摸摸小花软质的头发，服服帖帖的，很整齐的梳了个马尾。

外婆摸啊摸着，何时，小花变成黄丫这只肥猫了，小花嘻嘻哈哈已经跑去田坎上，跟着外公的挑担子的脚步一脚一脚踩过去了。

小花只要那个时候是开朗的，说不定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表现出快乐的样子。其余时间她的表情更多是没有表情，就好像笑是很费力的举动，的确，牵动脸上上百块肌肉才能笑，光想想就累。

小花还冷静，不，是冷漠吧。机械的上学放学，不会闯祸也就不会受罚，不会多言也就不会得罪，就像班里总有那么几个人的名字记不起来，没几个人会发现这个班上有她这个人，存在感极低。

时间长了，小花也就忘了，是刻意保持距离习惯了，还是本性就凉薄。性子冷淡，沾不上烟火气。

其实，外婆说过：“小花是爱哭的，爱哭爱闹的孩子活泼的紧，如今变这番样子，都怪你，你怎么这么狠心！”恶狠狠的质问着他，但有什么用呢？

伤痕这种东西很厉害，可以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在你被它狠狠伤过，你都无法形容它是化作怎样的利器伤了你。

你能想象到利刃一刀一刀将你凌迟的痛感，能想象尖锐划破你的肌肤，刺进胸口最薄处的心脏表层。

等到血一股股涌出来，浸染到胸外，内衣，外套，再淌到地上蔓延开，疼痛的感觉才会由伤口席卷至全身，痛到顶点就是被人一把捏住心脏的窒息感，等到缓和些，疼痛再次袭来，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时间久了，会结痂，但不会痊愈，这些疤痕会时刻提醒你，痛从未离开你，你也休想拜托它。

甚至结痂的地方会撕裂出新的伤口，流血再结痂。

小花看不见那些伤口会没那么难过，所以她选择忘掉。

只有那隧道的漆黑让她起了生理反应，没来由的恐惧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

学校的日子远离了隧道，还远离了那些人，日子也舒坦不少。

小花都有些喜爱北方的静谧，冬日的雪地了。还有一眼平整的建筑，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一样。

唯一令小花烦恼的是，每每睡梦中，自己又仿佛置身于火车却又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火车缓缓驶入漆黑隧道，那隧道就像吸纳一切光源的黑洞贪婪的一点点吞噬着火车的车头、车身，包括自己，也没入黑暗，然后半夜惊醒，失眠。

小花也很无奈，这梦魇像是缠上她一般，时刻提醒着她，就算逃到千里之外依旧是个害怕隧道的怪女孩。

偶尔惊醒的小花在半夜也会好奇这奇怪的害怕起因是什么?但就算是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小花尽量无视这些提醒她的噩梦，继续平铺她的校园生活。

直到假期的到来，她本可以不回去的，可是奶奶背影生生的扯着她眼角发酸，她很珍惜和年迈的奶奶相处的时光，就像是偷来的闲暇时光，惬意温暖。

清晨的阳光还有些冷意，一个清瘦的女生站在街边，裹着白色羽绒服，偏黄发质被阳光穿透的色泽金黄，服帖的发梢散落在羽绒衣领，有些俏皮的打了结，女孩身旁立着深灰色行李箱。

小花还是踏上了回程的路，攥紧手心的车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迈开了步伐，往车站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