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凉山里的这几天（一）

        早些时间看过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彝族孩子们艰难生活和学习的照片，有了去看看他们的计划，确定了今年“五一”带女儿进一趟大山，也让女儿感受下国家还有很多地方比她生活的地方贫苦很多，应该要做一个有爱心、有抱负的人。在深圳的高中同学也带上了同龄的女儿，我们如期出发，中午12点多到达凉山州的州府西昌。

      下飞机第一时间给家人报了平安，立即给我们提前联系好要入户的罗代文老师打电话，告诉罗老师我们到了西昌，他说他在接我们，我以为罗老师在他家附近接我们，我说“罗老师，您先吃饭，不用等我们吃中饭，我们吃了中饭就过来”，罗老师在电话里答应了。见着罗老师后才知道，罗老师是上午骑着摩托车从山里出来的，在城外等我们，问了他是否吃了中饭，罗老师说吃了，但我的直觉是罗老师没有吃。见着罗老师后没有寒暄，直接前往他家，罗老师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带路，后来才知道导航里没有他的那个村，罗老师是趋于这个原因和热情吧。我们一路上坡、下坡、急弯、陡坡，更是有几乎360度的弯，也就是说转弯上坡后往下看是垂直的，20来公里用了近3个小时。

        罗老师带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哪一户的家，而是“自都村幼儿园”，是他1988年十六岁高二辍学后开始任教的学校，之前是小学，一直在这个小学代课，去年和乡里的中心小学合并了，乡里决定这里只办幼儿园，罗老师告别了耕耘30年的教师舞台。

        学校的校舍全部涂着白色、蓝色，与天空连成一体，里面的孩子们是蓝天白云下的花朵。这个学校是一个慈善机构捐建的，山坡上的操场也是，一个篮球架，架在山上上坡的方向，可能是考虑学生大力投篮时篮球不会滚下山，能追得上，操场上还有一些其他体育器材。罗老师轻轻地摸着学校大门的锁，锁紧扣着，他轻轻的放下，生怕学校的门和锁有一点点损耗，轻声的说：“放假锁门了”，看得出罗老师对这片校舍的感情。再在这之前，学校是用树干架起来的，刮风下雨就用防雨薄膜搭着，黑板也是罗老师背过来的。下雨天，很多孩子要经过山谷间的河流，没有桥，只能踩着大石头过河，罗老师要将每一个孩子安全送到河对岸，年复一年，2013年，罗老师获得“四川省最美乡村教师”称号。操场上有几个孩子在打篮球，入口坐着几个老人，我们停车和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犯了民族禁忌，更没有给他们照相，罗老师看出我们的顾虑，说可以照相。

        从幼儿园到罗老师家有6里路，很长一段是泥土路，罗老师的房子在路下边50米的山坡上。刚进家门，一群孩子陆续从房间探出头来打招呼，个个很有礼貌，三个女孩、两个男孩，陆续还有几个小男孩在院子里。后来，罗老师的母亲也来了，穿着解放鞋，两只鞋的鞋尖都有个不大不小的孔，衣服还算厚实，裤子很单薄，不及脚踝，背着个小男孩，罗老师的母亲在院子里放下背上的小孩，习惯的往下坐在地上。

        女儿突然认出一个男孩是罗衣古，说：“罗衣古先天失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女儿是从爱心人士制作的《2019年台历》上罗衣古的照片和简要情况上认出罗衣古的。此后，罗衣古和弟弟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她们学习时，罗衣古和弟弟靠着墙，辦着手指，眼睛里流露出能看懂书本的渴望……

        罗老师在地灶上生火，灶的最底层放一些松树茸，是几个小孩刚从院子外面的树林里捡回来的，上面放细的树枝，再放粗的。树枝燃烧起来了，很快，湿冷的房屋里感觉暖和一些，我们围着地灶烤着火。彝族的房子是用泥巴糊的，糊墙时用木板做模板，模板里倒泥，再自然干。房子只有一扇门一个窗，门很矮，房子也很矮，这是湿冷的原因吧。

        罗老师的床就支在窗户下面，他带儿子就睡那。进门的右手边有一间房，墙用防雨膜隔了下，这场景我在习总书记2018年2月到凉山州贫困户家里的电视报道上看见过。防雨膜应该是防潮防湿冷的，房间里有三张床，成“7”字形摆着，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书，还有已经写完没来得及合拢的数学和英语作业，罗老师的两个女儿和他妹妹寄养在他家的外甥女一起在这间房。虽然是下午，外面很亮，但房间里很暗淡，我沿着墙找灯的开关，试图打开灯，没找到开关，问了罗老师的儿子罗强，他告诉我灯要等到晚上7点后才能亮，是外面太阳能供电的，不需要交电费。罗强12岁，读四年级，这学期是第二名，数学99.5分，粗心算错了一题，1米3的个子，35码鞋略长了，两个姐姐正好37码。罗老师说从市里给罗强买过一本数学练习册，罗强一小时就做完了，没有一道错题，说起儿子罗强时，罗老师感觉比较欣慰，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走出大凉山的希望。

        在罗老师家吃晚饭，他们平时吃苦荞，怕我们吃不习惯，罗老师煮了米饭、清水土豆炖鸡，几个孩子烧火、切菜，非常娴熟利落，罗老师说孩子们从过年到现在，今年吃第一顿肉。边吃饭边问小孩学习和家庭开支情况，一年电费70元，三个小孩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全部将近4000元。两个女儿读初一，长假才回家，周末也住校，回家路途时间太长；儿子罗强在隔壁村的小学读四年级，也住校，周一早上4点起床，走3小时的路，赶在7:45分之前到校。罗老师当代课教师时近几年的工资和补贴是每年2045元，我再确认了一次，2045元是一年所有的工资和补贴。小孩学杂费和生活费的缺口只能靠养殖家禽和种植苦荞、土豆填补，还有爱心人士的帮扶，罗老师口口声声说起很多爱心人士给予了无私的帮助，闪烁着感恩的心。

        吃完晚饭7点来钟，我们趁着天还没黑返程，跟罗老师一家告别，罗老师执意要开摩托车给我们带路，我们坚决拒绝了。车到了山顶，我回过头看见罗老师一家还整齐的站在刚才我们分别的村口，我在车里大声的喊着“再见”，用力挥着手，顿时感觉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单薄，声音无法穿过大凉山，手臂不能挥过山脉。车缓慢的行驶着，直到大凉山的山岭挡住了罗老师一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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