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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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时初夏,南风徐下。
花木扶疏的篱笆院子里,新蝉铺展竹席,将书籍和衣服摊开晒在嫩暖的阳光下,谢逸在廊下一边煮茶,一边看着他娘子忙碌。
“一,二,三……”新蝉数着每年端午得的朱砂香囊,已有了六个了,原来她已在凡间待了六个多年头。到今年端午过了,就整整七年。天帝会按照约定把起死回生的洞冥草借她。她好去救她的心上人。
她在凡间是谢逸的妻,可在天上却与长朔两心相悦。
长朔奉命去北地铲除冰魔兽,却一招不慎中了对方诡计,三魂七魄散得七零八落。新蝉用千年修为换来了敛魂钟,召回了六魄三魂,最后一魄敛魂钟能感知得到,却无法召回,因为太过衰弱,隐隐有飞散之势。
新蝉去求天帝,向他讨要洞冥草滋养魂魄。天帝说,洞冥草不能白借,须得先去凡间完成一项功德:江陵谢逸,为人孝顺谦和,却体弱多病,命里无妻,你去凡间做他的妻子,七年以后方能回来拿到洞冥草。
于是新蝉便来了凡间,做了谢逸的妻子。
新蝉摆弄着香囊,在心里盘算如何求见天帝,如何拿到救命草,如何休养魂魄……她把一切统统想过,想到没处想时,才不得不正视她一直下意识逃避的问题——如何跟谢逸道别。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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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第一次见到他的妻子,也是在这样的初夏。
那时候树下的新蝉一身白衣,树上的石榴花明艳欲燃。
谢逸远远看着这画面,仿佛大红锦缎上落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再后来谢逸将栀子花娶回了家。
可渐渐地他发现他的妻子心有所念,情有所牵,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这段时间时常能看到新蝉捏着针和彩线,香囊才缝了个空壳,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是要走了吧?
她这样,也许……是有一点不舍?
谢逸终究不忍心看她纠结难过。
谢逸接过她手里香囊,一边帮她装上朱砂和香料,一边低低问道:“你,要走了吧?”
新蝉一震,他知道了。
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答:“嗯”。
“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新蝉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谢逸轻轻地笑了:“你的心情会透露一切。”
又道:“你安心去吧。”
我的身体大概也难撑几天了,你这时候走也好,像我们相守了一生一世,谢逸心想。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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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蝉回到天上,如愿拿到了洞冥草。
她欣喜异常,急忙就要奔去拿给长朔。
天帝却叫住了她,告诉她凡间的谢逸神魂不稳,烟消云散就在这几天。
新蝉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天帝的声音如宣布死刑一般继续响起:“你救长朔还是谢逸?”
新蝉沉默得岁岁月月,好像时间就此止步。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长朔”。
于是谢逸死了,像清晨阳光下的露珠,蒸发,消散,不见,无影无踪。
拿着洞冥草的新蝉发现,敛魂钟再也感应不到长朔的最后一魄,就像看不到露珠蒸发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茫然一闪而过后,巨大的悲痛夹杂着深深的无奈铺天盖地砸向新蝉。
难怪他体弱成那样,分明是只有一魄的缘故,原来谢逸就是长朔那最后一魄!
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新蝉哭的像一个深夜里迷了路的小姑娘。
风把哭泣的新蝉留在原地,只带走了她的眼泪。初夏阳光渐炽,但在骄阳炙烤之前,还有一场清凉雨。那是新蝉的眼泪,被风洒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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