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漠无形,变化无常,
死与?生与?
天地并与?神明往与?
芒乎何之?忽乎何适?
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
庄周闻其风而悦之。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
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 不奇见之也。
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
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不谴是非, 以与世俗处。
其书虽环玮,而连犿无伤也。
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 。
彼其充实,不可以已。
上与造物者游,
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
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
其于宗也,可谓稠适而上遂矣 。
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
其理不竭,其来不蜕,
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古义今解:规律是何模样?无形无象。
看得见的唯有变化无常。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生是天阳与地阴的两两依傍?
死是精神与智慧的双双逃亡?
空间茫茫,时间恍恍,问人类要去何方?
规律是一张拘留万物的大网,
凡是活着的都回不了自己的故乡。
古人讲道术,有倾向这种主张的派别。
在下庄周仰慕这种莫名其妙的主张,
继承并加以发展,自成一家。
他以缥缈无稽的原理,
浩荡无际的说法,没头没尾的谈话,
偶尔兴趣来了,随意乱扯一通。
好在他既不愿偏袒哪一家,
也不愿固执自己一隅之见。
他认为当今世界水太浑了,
没法进行严肃的对话,
只好大讲卮言,大讲重言 ,大讲寓言。
所谓卮言就是支离破碎的话,很不系统。
他把卮言连缀起来,演绎成篇。
所谓重言就是重复古人的话 ,具权威性。
他用重言推销私货,骗取信任。
所谓寓言就是借人物的嘴说作者的话,
编造故事。
他讲寓言包含道理,便于普及。
他独立于官场之外,远离现实,
一心向往宇宙精神,而又不傲视世间的俗物,也不介入是非冲突,就这样与世俗妥协共处。
这家伙著《庄子》,
满纸卮言,满纸重言,满纸寓言 。
此书规模虽系长篇巨著,
但是结构严谨无缺陷。
此书文章虽系不合时宜,
但是风格诡怪亦可观。
此书内容充实, 余味悠长,一读难忘。
上也上得,此书可给神秘的造物主做陪伴。
下也下得,此书能同那些超脱生死、向往永恒的修道者交朋友。
《庄子》所据原理,
既广博又隐僻,不易找到;
既深奥又公开,不难懂得。
《庄子》所拟宗旨,
下可配合读者调谐人生,
上能帮助读者憬悟天道。
此话绝非自卖自夸,
不过得防着这家伙。
他在书中随机应变,
东搠一刀,西砍一斧。
你不但摸不透他的章法,
也不晓得他将杀向何方。
他在那里大幅度的跳跃如飞,
所以不留来踪去 迹,
使人眼花缭乱,摇头叫嚷:
“迷茫啊,朦胧啊,没有个完啊!”
也许未来的读者能谅解,
说:“文学嘛,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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