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守军如此藐视大顺军,李独眼快被气疯了,命令部队组装攻城器械,准备强攻。
王晋命令守城部队轮班值守,保持警戒,没轮到值守的人该吃吃,该喝喝,做好长期守城准备。
次日清晨,闯军再次列阵天津城下,只是这次距离城墙要比昨日远得多,确保在城上红夷大炮射程之外。
一群十多岁的孩儿兵身披盔甲,手持铁盾和利刃,押着五十多个哭哭啼啼的人,向城池方向步步逼近。
那些孩儿兵就是闯军中很是有名的剪毛贼,出了名的凶狠残忍没有人性。训练这些孩儿军的方法据说也是非常特别,就是抓来一些无辜的平民百姓,逼着这些孩童去亲手屠杀,这杀得多了,孩童们的人性就逐渐泯灭,变成根本不将别人和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的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而那些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则是随军押来的三桂子全家老小。
“吴三桂,立即献城投降,不然杀你全家!吴三桂,立即献城投降,不然杀你全家!……”
城外闯军士兵同声大喊,声音直上云霄。
城头上,与王晋站在一起的三桂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目眦俱裂。
王晋一挥手,已升为百户的小个子麻脸赵孝俊指挥着士兵将十几个人押上城头。
这些人是闯王之前派到天津招降的使者及其随从,来天津后一直被好酒好肉地伺候着,闯军兵临城下,这些人却没逃得掉,全成了阶下囚。
“城下贼子们听着,尔等敢杀无辜百姓,官军就杀尔等使者!城下贼子们听着,尔等敢杀无辜百姓,官军就杀尔等使者!……”
城头官兵齐呼。
吴三桂听了,心中稍慰。
城下闯军本打算当众杀了三桂子家人,以挫城池守军士气,没想到守军早有准备,有反制手段,计谋未能得逞。
闯军剪毛少年贼驱赶着三桂子家人为前驱,三十四架云梯、五辆撞车次第出动,后面跟着嗷嗷叫的剪毛贼,还有黑压压的弓箭兵。
天津卫城池环水伴山,能够展开攻击的区域有限,闯军投入的攻城器械和兵力可说是战场的最大容量。
“轰隆隆轰隆隆……”
云梯和撞车进入城头火炮射程,城头的红夷大炮、大将军炮、小将军炮不紧不慢的次第开火。
“不要慌、不要急,按平日预演的,一炮一炮瞄准了打,要稳,要准!狗入的程北,又打偏了,调整调整角度。”
胖胖的,眯眯眼的杨百俊在炮声轰鸣中大声呼喊指挥,硝烟弥漫,将他的胖脸也染得黑黑的。杨百俊是原天津卫一个百户,后来主动报名参加守城军队,因对火炮运用颇有心得,被任命为炮队千户,集中指挥城头各种火炮。
滑膛火炮准头很差,但一炮一炮的打下来,不断修正角度,渐渐的不断有攻城器械被火炮击中,轰然倒塌。
剪毛贼进入城上弓箭手射程,箭雨如蝗抛射过去,剪毛贼身披铠甲,手持护盾,箭矢嗖嗖如雨点落下,“铎铎铎”“铛铛铛”“啪啪啪”声响,箭雨大都没对剪毛贼造成伤害,但也有个别运气不好的家伙被箭矢从盾牌和铠甲的缝隙射入肉中,惨叫着中箭倒地。
三桂子家人被这战争场面吓坏了,想停步不前或回头,无奈身后剪毛贼凶残无比,稍一迟滞就刀砍盾砸,只得一直向前。幸好城头弓箭手有意避开他们射击,所以并未被弓箭所伤。
闯军的投石机、弩炮也进入战场,紧急向前布置,当然这些攻城利器也成了城头火炮重点打击对象,无奈这些老式攻城器械显然不如火炮的射程远,准头也比火炮差得远,加之城头火炮居高临下,所以闯军的投石机、弩炮都被压着打,有的还未进入射程范围布置停当,就被火炮打成一堆烂木头。
闯军弓箭兵进入射程,开始开弓抛射箭矢上城。城头弓箭兵占据地利,加之闯军弓箭兵防护较差,闯军弓箭兵死伤不断迅速攀升。
城下剪毛贼们距离城墙只有五十来步时,城头弩兵开始现身,在这样的距离下弩箭能射穿铁甲,对顶盔贯甲的剪毛贼造成有效杀伤。而且弩与弓不同,对士兵的臂力没有特殊要求,只要箭矢供应充足,弩兵可以持续不断对近距离敌军进行杀伤。
在弩箭射击下,剪毛贼们不断减员。那些死在城下的剪毛贼到死都不明白,为何北京皇城都被他们毫不费力的打下来了,却在天津遭到如此坚决的抵抗。
箭矢、火炮、投石机抛射出的巨大石块,不时受伤士兵的血花四溅,这古代攻城战有种残酷的美感。
在天津守军有力的防卫下,地利上处于绝对劣势的闯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当那些可怜的似乎注定要当炮灰的三桂子家人距离城墙只有二三十步时,当着他们的正面城墙上丢下几十根绳索。
“傻愣着干嘛?快缒着绳索,拉你们进城。”
城头有士兵大喊。
三桂子家人们反应过来,有人发一声喊,大家跌跌撞撞冲向那些绳索,如同扑向救命的稻草。
剪毛贼追上掩杀,却被城头弩兵重点招呼。
有剪毛贼也抓住绳索,如同矫捷猿猴般缘绳索攀缘而上。
但显然城头守军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演,他们坏得很,等剪毛贼快要攀到城头时,才猛的一松绳索,让剪毛贼如同秤砣般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下去,即使不当场摔死,也是内脏摔裂活不了多久。
三桂子的家人大都被剪毛贼砍杀,或者在攀缘绳索时中箭从城头摔落,最后被救上城头的只有十多个人。能在这般两军交战的缝隙中活下来,这十多个人绝对属于命大。
有八架云车、两辆撞车很幸运的在重重炮火中冲到了城前,其余的当然都是在抵达城墙前就已经被火炮砸了个稀巴烂。
攻城战随着云车和撞车开到城墙前而步入小高潮,剪毛贼们悍不畏死的从云车蚁附而上,或者推着撞车猛撞城门。
城墙上擂木擂石滚滚而下,但这并不算狠的,真狠的是城上摔出的一个个火油罐,城下云车和撞车顿时陷入火海,烧得视死如归的剪毛贼们都是哭爹喊娘,如同在炼火地狱中受刑的一个个恶鬼。
在守城方有充分准备,攻城方又缺少占据优势的远程攻击武器的情况下,攻城就如同义无反顾的自杀攻击,场面很感人,很惨烈,却无济于事。
在付出惨重代价,最后的云车和撞车也被付之一炬后,闯军万般无奈的鸣金收兵,只留下满地的尸体残骸。
南京南库司巷咏怀堂,阮大铖与马士英在池塘边亭榭里悠闲品茶。
阮大铖眉毛较淡且上挑,隆鼻,上唇较长,面相自带几分奸相。马士英的卖相比阮大铖好,浓黑的眉毛下细长的双目不怒自威,虽然只有五十二三岁,却双鬓斑白,有种为国操劳的重臣模样。
马士英与阮大铖是会试同年,他曾因挪用公款贿赂朝中权贵而被太监揭发,获罪流寓南京,后因阮大铖运作得以起复,累官而至凤阳总督,现在更在多方运作下入阁,任刑部尚书,成为国家重臣。马士英此人很重情义,虽然他现在身居高位,却仍牢记当年阮大铖帮助他起复的情分,与阮大铖交往甚密,毫不顾忌阮大铖的阉党余逆身份对他的政治前途可能造成的影响。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原来圣上借款的名单中还有我的名字,荣幸之至啊!圣上要借一万两,我就拿两万两出来,不,拿三万两,不如此不足以表我的忠君爱国之心。”
阮大铖一脸红光,发自内心莫名兴奋的样子,不似作伪。
“集之能这么想那是最好,只是现在朝中群臣权贵都在观望,集之不亦作出头之鸟,看看再说。”
“我就是要做出头鸟,不然如何让圣上注意到我?”阮大铖捻须微笑,继而又露阴毒怨恨之状,道:“东林那帮伪君子,平日里义正辞严满嘴为国为民,真到圣上需要他们出钱出力之时,却是一个比一个更加吝啬小气,也该让圣上看看他们的真面目了。”
“皇帝经北京大变,早将那些所谓正人君子的面目看得入骨三分。我猜想圣上此次再度向群臣权贵及士绅富贾伸手,必然会有后手。皇帝从北京到南京后,性情大变,行事每出人意料却又无比老辣,许多蠢人看不清这一点,必然要吃大亏。”
“我与瑶草老弟所见相同。圣上经历了北京的大挫折,现在的帝王手段可谓精妙之极。一到南京就亲自抓兵权和人事权,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呵呵,就看是哪个倒霉蛋先撞到圣上手里了?我最敬服的就是圣上成立执政党这一妙招,妙啊,太妙了,这根本就是冲着东林党去的,可见圣上经北京之变后,对东林伪君子结党营私危害国家十分不满,这就是摆明了在警告他们啊。对了,我申请入人民党一事,可有眉目?”
阮大铖热衷权位,做梦都想着重返大明政坛,无奈因其东林叛徒的身份,无论怎么努力,都被东林党压着不能复出。现在崇祯移都南京后的新气象,让阮大铖似乎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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