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赵晓诺在大学毕业时,对于自己能干什么特别迷茫,她就这样一毕业就失业了。
80后的很大一部分人在大学阶段对于职业规划是毫无概念的,不像现在的90后,没到大学毕业的年纪对于职业已经有了定位。80后尤其是大学扩招后考入大学的一批人,对于急急忙忙走进校门的他们来说,大学是奋斗高中三年后大释放的时候。赵晓诺读的是教育学院的教育学专业,对于这个专业,她和几乎所有知道这个专业的人差不多都以为毕业后肯定就是去当老师无疑了。
可是现实深深的打击了赵晓诺。
2008年在中国是很热闹的一年,夏季奥运会足足让人们从年头兴奋到年尾,而这一年赵晓诺大学毕业了。
从没走出过自己生活的城市,毕业这次她鼓起勇气去了北京,甚至连家都没回,所有行李都让同校的表妹带回了家。父母对此很恼火,也很无奈。
自此赵晓诺没有了任何靠山,她就这样成了十足的北漂。
到北京的第一天,当时还没有动车,她拖着一大堆行李在火车上等着,天已经黑透了,男朋友周末已经出现在车厢里。周末特别珍惜赵晓诺,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爱着,所以买了站台票进来搬行李。几乎一多半的恋情里,一开始男生都是卑微的,虔诚的爱着心仪的女生。
赵晓诺出了火车站紧紧的跟在周末身后,周末一路拎着沉重的行李,想去坐地铁回住处,赵晓诺开始发脾气,这么晚了我们打车不行吗?到底要走多久才能到?周末无奈只能打车了,他可以自己忍受苦难,但他不愿让赵晓诺吃苦。下了出租车,周末付了九十多块钱,那是他好几天的伙食费。赵晓诺跟着周末后面走进了一个像四合院一样的二层建筑里,夜晚视线有限,赵晓诺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2008年的手机都还没有百度地图,没有定位,她此后很长时间是靠看纸质地图才能出门。打开小屋的门,赵晓诺不敢相信以后就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放了一张双人床,又放一张茶几,就只剩一条过道了。
实在太累了,没顾上多想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周末去上班,走前嘱咐赵晓诺自己别走丢了,带好钥匙。这显然是多余的,赵晓诺一天都没出门,连上厕所都是在室内解决的。这一天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外面是热火朝天的准备奥运会的声音,只有上学时用的收音机是她获取信息的途径。收音机里面一口京腔的主持人和满满的广告,让她听了一天昏昏沉沉。四合院几乎照不进太阳,晾晒衣物要到二楼过道,赵晓诺也没有洗衣服的欲望,用水在小屋门外的一个外置水管那里,比上学时的条件差太多了,唯一的私密空间就是那个小小的房间,一扇大大的窗户,却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好不容易到周末有休息时间可以带着赵晓诺出门,赵晓诺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马上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寒酸的穿着,怯懦的眼神,畏畏缩缩的行为,自己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她这一生多数被这样的敏感给毁了——把自己当成她存在的世界的中心,以为大家都在关注她,事实上太多人为了生计无暇顾及身边不相干的人。
第一次坐地铁,第一次过闸门,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一切那样的虚幻,原来地铁站这样拥挤,原来大商场这样繁华,原来城市中有这么多的人,还有这么多的外国人,原来北京人真的说话这样的……
来北京的第二天,赵晓诺的日记里这样写着:我像进了一个万花筒,我看不过来这么绚丽的世界,而我却像是个老旧的黑白照片……
一个月过去了,不想说时光飞逝,但却抓不住任何一分一秒来纪念这人生中众多的第一次过往。
赵晓诺开始在报纸上找工作,当时买不起电脑更用不起网络,手机还是上大学时哥哥送给她的。后来周末带她去上网,在网上投简历,她努力着,希望自己能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嗯呣,什么样子呢?就是脚踩高跟鞋,身着ONLY装的标准白领,这不应该是北上广的标配吗?努力了一个月,工作没着落,钱却花了不少,不过北京的底层生活成本确实不高,但即使这样对于他俩来说已经是很多了。
雪上加霜的是赵晓诺的助学贷款因为当时填写合同时写错了还款时间,现在一毕业就要还贷款,共三次一次四千多,爸爸突然把这个消息告诉赵晓诺,并告诉赵晓诺如果她现在回家,贷款不用她,如果现在不回家贷款自己还。赵晓诺傻眼了,彻底懵了。她哭了一晚上,一向疼爱自己的爸爸竟然这样说,她接受不了,也不敢相信,别说四千,她现在连四百都没有,周末抱着哭泣的赵晓诺,无力去宽慰她,也无话可说,只能拥抱。
第32天,赵晓诺给大学要好的同学说:能借我点钱吗?于波儿说:我给你1500吧,剩下的我留着吃饭。当时于波儿正在上海的一家酒店上班,刚好发了1800的工资,因为包食宿,基本也花不到钱了,事后于波儿和赵晓诺说。还有两千多的缺口呢,赵晓诺给哥哥打电话,没想到哥哥说,我听咱爸的,你还是回家吧,你不回家我也不能帮你。挂了电话,赵晓诺看着小屋的房顶,努力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最疼爱自己的哥哥长这么大没有和哥哥吵过架红过脸,好吃的都是分成两份,从不吃独食的哥哥,断了她最后的念想,也正是这一次哥哥的撒手,让赵晓诺面对往后遇到的任何困难都是打碎牙硬往肚子里咽,再不轻言求助。周末也终于在同事那里凑来了钱,终于第一关算是过了,半年后还有一次……
第33天,周末带着赵晓诺去见了他同村的人,和他们住的很近。赵晓诺大三的时候就见过周末的家人了,虽然不太习惯他家的氛围,但她就是没想过离开周末。往后很多年赵晓诺想过自杀无数次,依然没有想过离开周末。就这样赵晓诺在第33天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车险电话推销员。
第一天上班很忐忑,可以说毕业后没有再接触过这么多人了而且是在一个房间,她无比紧张,但又充满期盼。2008年是车险开始裂变的时代,无数的电话销售团队在临时职场里靠着临时销售员近乎执着的拔出电话来获取利润。赵晓诺在培训时走神儿,她看着“老板娘”头上梳的两个哪吒揪揪出神儿,老板娘的脸上扑着惨白的粉儿,涂着滴血色的口红,睫毛膏像苍蝇腿,不过眼睛特别好看,圆圆的大大的,笑起来弯弯的,只是一笑白色的粉儿就裂开了一条条的缝隙,那是皱纹儿。可在老板眼里那是在笑的一朵花,这就成了,不管是什么花。
保险公司的培训情节都躲不过必备的一项就是自我介绍,所以午饭时间自然就成群结队了。大都市的容纳力很强,天南海北,各种口音的人随处可见。李莹莹是赵晓诺认识的第一个东北女孩儿,身材很饱满的形象,说话爽朗,爱张罗,新人里面有她的不少熟人,有个叫丽丽的,第一天就开单了,这也是赵晓诺坚持了一个月的唯一动力。午饭赵晓诺跟着李莹莹她们一起去了旁边的小饭馆,要了份焖饼,吃的特别香。因为北京筹备奥运会,赵晓诺住的南四环在严查各种安全隐患,馒头房都不能营业了,只好顿顿吃面条,这对于山东的孩子来说太残酷了,这顿焖饼是一个多月来她吃的最香的。
晚上赵晓诺回到小屋,周末还没下班,因为工作的第一天她有强烈的分享欲望,给周末打电话被挂掉了。周末在她来之前换掉了工作,之前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很安逸,一旦成手收入也还不错,但周末觉得这样会和赵晓诺差距越来越大,他俩商量的时候,赵晓诺果断的说换了这个吧,修车的工作除非你拔尖还得吃得了苦,不然这个是一生一眼望到头的职业。就这样周末从此再也没有了周末可过了,换了一份汽车保险理赔查勘员的工作,所以赵晓诺在往后很长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休息时间。
赵晓诺开始自己做电话外呼了,很纠结,似乎她一直活在纠结中……每每电话中被人挂掉反而松了一口气。事实也说明赵晓诺不适合做推销类的工作🤦,幸好有莹莹的陪伴,不能说苦中作乐,毕竟没有什么苦。真正苦的是周末。
恋爱的第三个年头同居生活的开始,从第一天开始到第3650天,每天赵晓诺的世界里都离不开周末,而周末每天都有为了赵晓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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