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呢?长在稻穗里的?躲在角落里的?
“我想给爷爷写封信。”紫怡在qq中这样说着,“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我实在喘不过气了…”
隔着冰凉的手机屏幕,那端痛苦的挣扎却感受得清晰,我原以为只是环境带给她的压迫感,却没想到她心里的郁结竟这般深了。
紫怡的爸爸妈妈属于先天智力低下的那类群体,只能在他人的指挥下吃饭干活,跟没有思维的木偶无异。我曾一度觉得正常紫怡的诞生是个奇迹,但随着跟这位童年好友的一同长大,我竟不能分清这个奇迹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紫怡的爷爷是一家之长。安排家中的大小事情,当然,也包括紫怡的命运。当老师的他,退休后,成了紫怡的家庭辅导老师。紫怡中下游的成绩硬生生被逼到了中上游。他是不苟言笑的,从来不让紫怡的言谈举止越过大家闺秀的范围,因而,人前的紫怡是安静的。人后呢,我们这群野娃儿带她荡自制的‘木板’秋千,玩捉迷藏,爬树摘橘子…当然,虽然紫怡每次都要像个干坏事的孩子四周光顾好久,但那时候她是快乐的,酒窝还会不经意地开出花儿来。
然而老天总会不经意地给你几个意外。芳姐外出打工了,我转学搬家到了县城,我们的联络几乎断了,紫怡成了一个人了。
那几年,紫怡的青春,我们是缺席的。
我不知道她会在偏僻的小乡村怎样一个人看着日出日落,怀念着我们带她欢歌的日子。我不知道她有了小情绪女孩儿心事无人倾诉的时候是怎样压抑着的。我们在异地他乡各自烦恼着。我们会彼此想念,但紫怡一定是最深的那个。我们会有其他的小伙伴,可让紫怡再接受其他人,太难了。她将自己狠狠地封闭了。
可能忙着忙着就忘了,可能过着过着就淡了。我努力适应着新环境,童年里的小乡村也就成了回忆了。除了祭祖,我没再回过老家,依稀几次回去,也与外出的紫怡错过了。
直到十八岁生日前不久,紫怡加我为qq好友,我着实震惊了一下。她是费了多大劲才弄到的啊。之后我们经常聊天,我才发现原来她的敏感、脆弱与压抑到了那么严重的程度。她告诉我她的爷爷被检查出得了肺癌。我颤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我不是没跟爷爷讨论过紫怡的家庭,但没想到担忧来的如此早。
紫怡爷爷躺在病床上也问着紫怡的课业,紫怡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她说她真的厌倦了学习,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但又不敢跟爷爷说,既怕影响了爷爷的病情又怕爷爷责怪她不专心。她向往着自由但又害怕着自由,她感觉自己活着没什么意义。她的话语让我心头一紧,有些理解但更多的是无力与心疼。我尽所能地开导着这个小妹妹般的女孩儿,让她自私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勇敢面对一切发生了的与未发生的。
她总是恍然大悟般的喝着我灌给她的鸡汤,然后说,婷姐,有你真好,感觉舒服好多了呢。
我何尝不知道,那恍然有几分是故作的轻松,有些多年压抑着的心结又哪是说解便能解的呢。
“婷姐,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啊”
“婷姐,爷爷身体好像好些了,我好想跟他谈一谈,可是我说不出口怎么办”
“要不我给他写封信吧”
“我刚刚写了一封好决绝的信,感觉语气好差,我好难受”
……
我亲爱的姑娘,怎样才能给你更多的安全感?怎样才能让你不这么令人心疼?
前不久的周末,我坐火车去找她。我已经知道她在她爷爷安排下进了一个专科学院,而且周末借住在附近亲戚家。
我不知道她是找的怎样的借口出门见我,只是在穿过马路来到她跟前的时候看清了她脸上淌下的泪水,我努力笑出声“见到姐这么激动啊!”
俩人一直走着,一直聊着,大多数时间是我在说她在听,她还用心留意着走过的路牌跟标志性建筑。竟然跟初来乍到的我一样陌生。
相聚短暂,坐在回去的火车上,脑袋里不禁闪过吃KFC时紫怡楞楞看着我的神情,还有我邀她下次来长沙找我时她无奈的叹息,发了条消息给她:“回去被拷问了不?”
“还好。”
我没再回,愣神看着窗外。
我想,一定要再去找她。经常找她。
By 城规15-1 王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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