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这句《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油葫芦的一句词。原本是崔莺莺思念张生的一句台词,这句话是黛玉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的话,大家可以揣度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也难怪宝玉听了,“心内痒将起来”,宝玉在窗外笑着问:
“为甚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进来了。
这问题就没办法回答。也难怪黛玉会“不觉红了脸,拿袖子遮了脸,翻身向里装睡着了”。两个婆子以为黛玉睡着了,就阻止宝玉来打扰,结果黛玉说了一句:
“谁睡觉呢。”便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笑着对宝玉说:
“人家睡觉,你进来作什么?”
宝玉看到黛玉“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坐在椅子上笑着问:“你才说什么?”
明知故问,黛玉说:
“我没说什么。”
宝玉笑着说:
“给你个榧子吃!我都听见了。”
榧子:有三个意思,水果、中药和含有轻佻意味和惩罚意味的手上动作。《金瓶梅》里面说:
“妇人将手向西门庆脸边弹个响榧子”。
我猜宝玉说的那个意思,就是第三个意思。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紫鹃刚好进来了。宝玉笑着对紫鹃说:
“紫鹃,把你们的好茶倒碗我吃。”
想要把紫鹃支走。
紫鹃也够厉害的,说:
“那里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袭人来。”
果然是黛玉的丫鬟,再也不见鹦哥了,只有慧紫鹃。
黛玉说:
“别理他,你先给我舀水去罢。”
又是要把紫鹃支走。
紫鹃笑着说:
“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来再舀水去。”说着倒茶去了。
紫鹃说话有理有据。
宝玉笑着说:
“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脂砚斋说:她见芸哥所拿之书一定是《西厢记》,不然如何忘情之此?随口就来说这么一句。原本是说紫鹃是红娘,但是不经意把黛玉说成了崔莺莺。把黛玉比成戏子,已经让黛玉生过一回气,这次又比作崔莺莺,也难怪黛玉听了这话会“登时撂下脸来”。黛玉说:
“二哥哥,你说什么?”
已经极其不满的,还在忍着。
宝玉笑着说:
“我何尝说什么。”
这时候的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反正话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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